狐怨（四）

密密麻麻的站立在林地上的狐群呼地一下全部靠近过来，长尾统统平翘，像一把把即将出鞘的军刀，一副弓在弦上、居高临下、准备扑杀的架势，众人面色戚苦不堪，而那众狐似是知晓那白五爷无关一般，竟都绕其而围，转眼，那白五爷便已与那些村人相隔两地。众狐相逼，男女老幼皆哆哆嗦嗦紧靠一团，此时方才看清，狐群中一只被白狐簇拥着的，竟是一头背部鲜红似血的五尾赤狐，它的前胸和腹部大片的白毛，发出白金般的光亮。

那赵子才，颤抖着向前一步跪倒在那只五尾狐面前，伏地磕头：“小人，赵子才利欲熏心，冒犯九尾狐仙，使得，使得...”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只闻得头顶迸出一缕轻微但极其恐怖的声音，像是口吹足色银元发出的那种细微振颤的铮铮声，赵子才只觉得自己的生命似要随时中断。

待得许久，那五尾狐却转身直视那白五爷所在之处，五爷想要步下轿椅，那提着灯笼的男子却像知主人心意一般，将灯笼转交另一人，恭身相扶，白五爷相依在他的身旁，待下得地来，竟似全靠那仆人支撑，气息纷乱，像是耗费了一身力气一般。歇得一会，五爷躬身作辑，竟也需那仆人相助方才行得礼，待他抬起头时，其仆人欲将其送回轿椅，他却怒极一推，仆人一动不动，他自身却倒卧在地。仆人急忙向前将其扶起，不敢再有动作。

五爷苍白着脸对着五尾狐，只见他，淡淡一笑：“在下姓白，五年前众狐聚集之时，在下也曾前往，如今本已不该再前来过问，然，此次劳得众位已具根基的狐仙亲身前来，必也是为之五年前九尾仙狐命丧一事，在下心有愧念，便前来扰之。”那五尾狐，只见它一双蓝眼间从五爷脸上一转而过，竟似带赞赏之意，然而也只在一瞬间，突的便犀利起来，转头瞪上那赵子才，那赵子才闻得五爷一番言语，知道自己尚且存于世间，正待抬起头来，却让那五尾狐一瞪，立时吓得伏地不起，其余村人皆战战兢兢，不敢有所动作。

那白五爷见得如此，仍是恭敬说话：“狐仙修练讲究忘记前世红尘，忠心修行，众位如今日若为此而动即杀戒，百年修行岂不毁于一旦，这赵子才犯下天怒，终日病魔缠体，已有业报，还望各位仙家勿以此为恶，伤及仙体。且当日，九尾仙狐本有力致此人于死地，却最终念及要以善为人，只是苦于散尽千年修行......”那五尾狐听得此处，看向那白五爷的眼顿时凌厉起来，突然，“嗷--嗷--”从那尖尖的狐嘴里发出凄厉的长啸，那叫声尖厉高亢，沉郁有力，似是含有某种命令的意味。听得这一长啸，其他狐狸尽效仿起来，五尾狐叫得也愈发悲哀。

在这凄厉的群狐叫声中，赵子才浮浮沉沉，只觉一切皆是历历在目。

待那商人离去之后，赵子才连日心中所想皆是那商人之言，不住前往天山极深之处探察，然而数日却无一丝九尾狐出没的迹象，不免又对那商人之言心生疑虑。转瞬却已至八月中秋之日，各家各户自是结灯挂彩好不热闹，待得入夜时分，分食月饼之后，那赵子才一家正处院中赏月，眼见那轮满月渐渐入主中空，赵子才心中一蹬，不由想起那商人之语“九尾狐修炼，定是在月圆之日，吸取天地精气，再借由人的阳气补足”，今日当是一年之中阴气最盛之日，那九尾狐若以天地精气为引，定当于某处修练才是。

想到此处，赵子才便立马当先决定今晚上山一探，便也顾不上赏月不赏月的了，进屋拿得各色捕畜器具，匆匆便要进林子里去，却不想在门口处撞上一人，赵子才一惊，抬眼不想竟是自己的夫人，便不快的喝道“尔挡在此处乃是何意，还不快快与我让开。”

赵子才长得富态圆润，脸上虽有伤痕，却已不似那般可怖，却不想他的妻子却是黝黑干瘦，三分像人，七分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