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打狍子飘舀鱼。”在课堂上,我听老师解释北大荒原始生态的时候。我一脸错愕,乃至神往。读到《美丽的西沙》一文时,又沉醉于遍地是海鸟蛋的壮观景象。然而,话分两半,回溯到十几年前,在家乡的小溪里,鱼儿之类的东西确实很丰富,故而也留下了许许多多值得典藏的温馨。
那时,小溪总是那么蜿蜒,清冽的山水即在这曲曲绕绕里,柔柔地扭动,跌宕地起伏,欢快时还会在哗哗的激荡里溅起些许乳白的水沫。溪的两侧,往往是连片的稻田,以及三五成群劳作的人。因担负灌溉的重任,溪的河床总是比较深,顺势垒筑的小堰坝、土堰坝也很多,并且均有人精心打理,都在想着要把水引到就近的田里,或许是那时农业的地位很高,或者除了种田,在那时乡下还没有更好的替代,不像现在出外打工,都没人种田了。因此大人在田里扎堆干活的景况司空见惯。
对小孩子来说,无论是还未到上学年龄的,或者是已经上了学的,小溪都成了他们空闲时段当然的乐园。在大人劳动的田旁,他们总会找个临近溪涧的地方,惬意地看着成群的鱼儿在清澈见底的水中欢快地游来游去。有时难免心里痒痒了,便会产生抓几条回去观摩一番的念头,可等到你小心地卷起裤脚下到水里时,它们却灵活无比,倏地一下躲到石缝,让人赶瞪眼。更可气的是,少数调皮些的石斑鱼,还会在游进石坎后,掉转身来探出头探视一番,几根类似触须的东西微微颤动,一副“你能奈我几何”的得意。那时的我,就经常遭遇这样的挑衅,只是实在气力有限,灵敏度有限,一时间毫无办法。有时凑得巧了,大人干完活,要回家吃饭的当口,假使心情还算愉悦,也会在我们小孩子期盼的目光里,捧几块大石头,寻找水中相对孤立且靠中间的石块,狠狠地敲击下去,然后把石块翻转过来,一般情况下,总会漂出几条被震得晕头转向的鱼来。于是,一旁的小孩子便会拿出大大小小的玻璃瓶,把鱼装进去,然后喜滋滋地回家了。
因为捉鱼的关系,技术好的便会成为我们小孩子的偶像,连平时看的眼神都不一样。大我几岁的堂叔,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堂叔没读几年书,却外出养过几年蜂,也算闯荡江湖的人。在我们的眼里,他懂很多捉鱼的技巧。比如找些铺猪栏用的新鲜辣草,放在溪边石头上捣碎,其汁水可以用来赶鱼;比如他认得路边常见的草本植物——鱼花籽,折断后捣碎可以用来药鱼,且能够在湍急的水流中发挥作用;比如他懂得把茶饼(茶果榨油的剩余物)敲碎后进行发酵的方法,并能够配上烟囱灰,使之成为生态捉鱼的好药饵……更让我们啧啧称奇的是,他胆子很大,敢在没放任何药饵的情况下,直接在石缝里掏鱼,而且往往逮出个大的腹部红色的石斑鱼来。因此,在那个时候,我们小孩子都以跟他到溪涧里逮鱼为荣。要是能够轮上捧脸盆之类的差事,那更是屁颠屁颠的。有时围绕这个捧脸盆权,还会发生些许磕碰和摩擦。记得有次放学回家,在路上远远看见溪涧里人头攒动,依稀还有堂叔矫健的身姿。顿时,我飞也似的跑回家,把书包袋往大门边的狗洞里一塞,复心急火燎地向溪涧奔去。不料,等我气喘吁吁地从小路赶到时,却失望地发现捉鱼的活动已经结束,溪涧里早已没了人影。正懊丧间,却见远处的大路上行走着一班人,唧唧喳喳的。于是,我便向他们追去。及至近了,果然是堂叔他们。特别是还未上学的堂弟,更是拎着捉来的鱼神气活现地走着。我叫了堂叔一声,他笑着问了句“今天放学这么迟”,便让我去接替堂弟拎鱼的工作。堂弟正摇头晃脑地得意着,哪里肯让。我一时火起,就仗着年长几岁,使出蛮力,一把夺过鱼来,飞快地向前走去。堂弟一咧嘴,哭了。“拎鱼是我的专利,怎么好让给你?”我一边思忖着,一边以胜利者的姿态转过头去。“当心!”我一愣间,只听砰的一声,一块小石头结结实实地飞上了我的额头。原来,堂弟也发威了!事后,我贴着火柴盒上带硝的纸片(据说可以消炎),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结果又被大人训斥了一顿,理由不外乎说我不会做大、不会自我保护、不懂事云云。当时的恼火郁闷,自是可想而知。此后,我额上淡淡的伤痕,便成为我和堂弟谈资的交集。直到现在,依然如此。
由于我酷爱捉鱼,且独立操作能力差,即所谓想抓而抓不到,在主观意愿和客观素质上存在着巨大的差距,所以堂哥和其他大些的孩子在启动捉鱼工程时,总不忘叫上我。那个时段,只要他们撩一句“捉鱼”,我就窜得比兔子还快。就我们小孩子而言,捉鱼用的最多的方式是拦水围捕,即在事先探好的相对独立的水凹里,用小石子加上拔来的杂草,环水筑一圈,切段水凹与周边水流的联系,使新的水流不再进入,然后用脸盆把凹里的水往外泼,让鱼藏身的石缝高于水平面,要是再弄点药饵,那么鱼想不噼里啪啦出来都不行了。操作这些时,我总是负责搬石块、拔草、泼水等技含量低的工作。因为太投入太勤快,所以总是弄得湿淋淋脏兮兮的,堂哥他们也很满意,总是表扬鼓励我继续努力。只是在最终分享劳动成果的时候,他们给我的往往是还未充分发育的小鱼小虾,严重挫伤我的积极性,甚至产生被戏耍的感觉,暗暗表示再也不当这“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冤大头。不过,下次他们一唤,我还是会欣然前往。
要说捉鱼的味道,不能不提及一个偷字。我一直认为,在那个时代大人的眼里,捉鱼绝对是不务正业的,它绝对没有打猪草砍柴火背毛竹来得让人赏心悦目。所以,我一直不敢过多地在捉鱼问题上光明正大地跟大人提出要求,但不敢并不意味着不想。最好的办法,便是悄悄地进行。于是,在烈日炎炎的中午,我会和伙伴们约好,乘大人休息的时候,溜到储物间,在石灰包里极快地动作,才三两下就装了小半尼龙袋,随即交给接应的小伙伴,我自己则负责把动过的地方抹平,让大人尽量看不出来。一切准备完毕,我便蹑手蹑脚地跑去和伙伴会合。当时走在路上的那个感觉,既忐忑又兴奋,还充满了期盼,非常地奇妙。当然,若是捉鱼捉得忘乎所以,忘记了时间,那就难免露出马脚。等大人午睡结束了,我若还没有回家,那必然少不了一顿臭骂。要是运气好,还极可能吃一顿棍子。不过,似乎无怨无悔。大约,那时已经有“痛并快乐着”的体验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捉鱼渐渐成为我记忆中的碎片,那种“为鱼消得人憔悴,挨打受骂终不悔”的激情已然消退;而生态生活的变化,更让小溪的勃勃生机成为历史里的片段,让你即便想要寻觅也已经不可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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