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的一声,我气冲冲地甩门而出,把老婆的骂声关在屋内。其实,我仅用了五分的劲,在穿堂风的协助下,那震耳的咣声足以表达我心中的愤慨。说我在外头有女人,真是无中生有,岂有此理。是老婆一个新结识的瑜友告的“密”,铁证如山,老婆揪住不放,不依不饶。
那女的我见过一次,真想撕烂她的嘴,再抽她两巴掌。
我家住在二十三楼,已是盛夏,过道内却凉风扑面,心情顿时平复了许多。走进电梯,里头只有两人,一男一女,靠墙,朝不同方向站着,板着脸。啊哈,冤家路窄,竟然是她。就是她告的密,小人,可恶!我想与她对质,为啥要害我。那男的五大三粗,脸有横肉,一副凶相,一看不是善茬。那女的真胆大,敢与他单独坐电梯。
她没搭理我,我也懒得理她。好男不跟女斗,算了,不责问她了。我装作看别处,用余光瞟她,想记住她那熊样。
忽然,停电了,电梯里一片漆黑。那女的“啊”了一声,我也惊了一跳。不知停多久,手机信号也没有,这可咋办?电梯内死一般的寂静,唯有不均匀的呼吸声。
须臾,有哆嗦声,是那女的发出的,难道她害怕什么?我幡然醒悟,那男的肯定要对她趁火打劫,浑水摸鱼。果真如此,那我咋办?管,还是不管?
嗨,管他呢,我装作没听见,袖手旁观,让她吃点亏才好,以解我心头之恨。心里生出丝丝邪恶,甚至有点庆灾乐祸。再说,我这小身板,哪是他的对手。我也怕他,只怕英雄救不了美,还把自己搭进去。何必呢。
一会,黑暗中有窸窣声,和衣服相互摩擦的声音,接着发出从细缝中憋出来的“呜呜”声。那女的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她在挣扎,在反抗。
天啦。那男的真地动手了。
真到了这个时候,我却惧怕起来,怕那男的伤害到我。我来不及庆灾乐祸,而是想如何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保护自己。身体开始发抖,腿打颤,像筛糠似的。
挣扎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喘气声。“啪”的一声,谁的脸上挨了一巴掌,十分响亮,像爆炸了似的。
我蹲下来,躲在一个角落里(其实,没处躲),抱住头,惶恐至极。我一向胆小,从来没打过架,也不敢与人打架。在这方面,我胆小如鼠。虽然我不信鬼,也不怕鬼,但我怕人,怕得厉害。老婆常笑话我胆小,真到了她有事的时候,能替她出头?能保护她吗?我真不知道,我心里没底。
他们好像打起来,不断有捶打声,只是感觉力度不大。“你放开我,流氓,阿飞。”女的终于憋不住了,骂出声来,声音低沉,饱含愤怒。嘴好像又被堵住了,支支吾吾。可能一个拼命堵,一个拼命挣脱。
那骂声像石头一样砸在我的胸口,像针扎进我的心里,憋闷,难受。我忽然怜悯那女的,她肯定正伤心,无助。一个是凶狠,一个无情。无情的是我,面对柔弱女子遭受百般凌辱和折磨,却无动于衷。
假如那女的是我老婆,我将怎么办呢?难道也躲起来,袖手旁观或坐山观虎斗?连自己的妻子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继而心里充满悲愤,心酸,好像真是老婆受到了欺凌。同时,仿佛被注入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己突然变得强大起来。
这时,挣扎声趋于缓和。支吾声没了,成了吸溜声和低低的啪啪声,好像还有微微的喘气声。糟了,是不是那女的彻底绝望了,放弃了?那我岂不成了罪人,会内疚,懊悔一辈子。
“住手——”我站起来,大吼一声,上前,估摸着一拳打过去,却打空了。一踉跄,倒在他们身上。
那男的怒吼:“找死。”
我豁出了,全然不顾他的怒吼。重新站稳,立即弯腰抱住那男的一只腿,使劲一掀。谁知那男的紧紧抱住那女的,稳如泰山,没被掀倒,却重重踢了我一脚,踢在我腰上,疼得我直掉泪。
我顾不上疼痛,朝那男的一阵拳打脚踢,像小孩打架似的,乱舞一统,没个章法。我似乎疯了,由不得自己。
那男的可能忍无可忍,松开那女的,一把掐住我的脖子,轻而易举地把我摁在墙上,拳头雨点般打在我的头上。我当即就懵了,脑袋嗡嗡作响,我感到鼻孔淌血,面部多处火辣辣地疼。
“别打啦。”那女的喊道,像命令。
音未落,来电了。那男的松开了手,脸上戳了好些淡红的唇印,像个唱戏的,让人忍俊不禁。我乜斜着他,无所畏惧,眼里尽是怒火和鄙夷。我从来没有如此自豪过,阳刚过,像个真正的男人。
走出电梯时,我满以为,那女的会对我说一大堆感激的话来。然而,她竟一声不吭,撑着伞,挽住那男的手臂,扭着腰,走了。还甩了一句:“哼,真是吃饱了撑的。老公,你下手也够狠的。”声音虽小,却被我听到了。
我懵了,愣愣地站在那儿,眼角火辣辣地疼,鼻孔还淌着血,像一朵盛开在阳光下的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