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是为悼念一个保安兄弟而写的。
保安姓韩,湖北人,高高的个子,壮壮的身子。伟岸魁梧、五官端正的他,算是个帅小伙了。他以前是在车间喷油班做的,做了两年后出去了;然后再来进厂,就应聘当了保安,然后一做也是两年。
我和他很熟的,做保安的这两年,他明显发福了;我这几年,也处在发福中。我没事的时候,会在保安的值班室里,把肚子一挺,他也把肚子一挺,然后我们面对面肚子碰肚子,问旁边的人,我和他,到底是谁的肚子大?比完之后,我每次都要拍拍他肥厚如被的肚皮,由衷的赞上一句:“小子,行啊,这两年光长肚皮了!”
公司要求,保安见了管理干部,要敬个礼的。我不兴这一套,多次对他说:“我们是兄弟,不要搞这种形式!”但他不听,远远的见了,远远的立正,远远的把手往额上一扬。我们彼此之间的尊重,都是心中有数的。
考虑到厂里男工较多,大龄男工找不到女友的较多。为了帮员工解决个人问题,公司专门在一个女孩子较多的鞋厂旁边,租了一个门面,请了一个媒婆,建起了东莞乃至全国第一家由企业自己出钱专门为员工免费找对象的交友中心。韩保安虽说只有22岁,还不算大龄青年,但他也去交友中心报了名,并很快和在交友中心登记资料的一个鞋厂的陕西姑娘确立了恋爱关系。据交友中心的媒婆童大姐介绍,韩保安是交友中心率先成功的四对之一。
22岁的韩保安,身强力壮的韩保安,精力旺盛的韩保安,他和他的女友很快在工厂旁边的百亩村租房同居了。两个坠入爱河的年轻人,情是那是样的浓,地是那样的肥,耕作是那样的勤,很快,女方怀孕了。
以上这段话,有些是我和韩保安在办公室里信口戏说的。因为女友怀孕三个多月后,韩保安向公司递交了辞工书。韩保安的理由很充分,他和女友,一个在湖北,一个在陕西,两个人恋爱,双方的家人都不知道,现在女友怀孕了,总得要往双方家里走一走,把事定下来,最好是赶快把婚结了。我劝他不要辞工,我说公司可以给他两个月假,这个时间够长了,足可以办了他所说的全部事情了。可韩保安不接受,他说女友嫁到他们那里生活,一切还很陌生,如果他不留在身边,她连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他不能这样,也不忍心这样。我看得出来,他对女友,确实情深意浓。
很快,一个月的辞工期过去了,韩保安女友的孕期,应有四个多月了吧。韩保安和女友双双辞了工,走了。我在心里祝福他,兄弟,一路走好,过年生个胖小子!
噩耗是半个月左右传来的。有一天我和几个管理干部在聊天,魏主任突然说:“你们还记得那个姓韩的胖胖的保安么?”
我们都说:“记得啊,怎么啦?”
魏主任诡异的笑了一下,然后轻声说:“他搞定了!”
“什么搞定了?”
“他死了!”
“啊,他辞工回去还没几天呢!”
……
那韩保安到底又是怎么死的呢?魏主任又怎么知道韩保安的死呢?原来魏的手下,刚好就有一个员工是韩保安女友同村的老乡,他打电话回去,他的家人和他讲的。他在电话里也没弄清韩保安到底是怎么死的,但实实在在摆在面前的事实是,韩保安的的确确死了,这个人不在了。
魏主任说,韩的死因现在有三个版本,但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第一个版本,是出车祸死的。韩保安和女友坐同一个车,车翻了,他死了,女友活了下来。
第二个版本,是殉情死的。韩保安和女友到了陕西后,遭到了女方家里的极力反对。两个人想不通,就喝了农药。韩保安喝得多,当场就死了;女方洗了胃,救活了。
第三个版本,是被打死的。女方家里极力反对,韩保安据理力争,最后女方家气不过,派人把他弄死了。
唉,就算有N个版本,最终都是一个结果,韩保安死了,活不回来了。
我听韩保安说过,这次辞工,他要先去陕西女友的家,再带女友回湖北自己的家。也就是说,韩保安死的时候,连自己的父母也没见上一面,连自己家乡的水都没喝上一口,连家乡的饭也没吃上一口,就不明不白的死在异地他乡了。
死者长已矣,亲者长戚戚,也不知韩的父母,是否已得到儿子的死讯?是否已将韩的后事处理妥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啊,不知何日才能平复?!
唉,韩保安死了!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一个和我比过肚皮大小的活生生的帅小伙子,再也寻不见了!一个见了我远远就会向我敬礼的兄弟,我心里只剩残存的温暖记忆了!一段本应完美结局的爱情和婚姻,势头正旺的时候,半途却生生夭折了!
人生无常啊,韩兄弟,但愿天堂里,有你中意的仙女陪伴,有你梦中的爱情莅临!
命如昙花爱如烟,瞬间散尽寻不见!兄弟,我为你痛啊!
写于2007年9月24日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