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却的纪念—清明龙州扫墓记

 

作者简介————简建华，参加过当年对越南还击战，他多次自费到广西龙州为战友扫墓。在武冈，也多次自费备了花圈到法相岩为烈士扫墓，以前，一个人去，结婚后，两口子一起去，生下了儿子，带着儿子一起去，儿子结婚了，老两口带着小两口一起去，生下孙子了，老两口、小两口带着孙子一起去。
还有，他自费到广西大山去看望当年的战友，战友住在大山深处，连当地同一个村的村民都很难爬上去的地方。并告诉那位战友，有生之年，只要还活着，就一定还来看你。没有张扬，没有作秀，平平常常，不求任何回报。
       忘了补充的是，他复员后，安排了工作，不久下岗，多年来一直自食其力。
       偶然的机会，笔者从他那里得到一份当年他去龙州扫墓后写下的随感。照片也都是他和他的战友拍下的。

                                                                      清明时节泪纷纷
　　　　　　　　　　　　　　　　                               —龙州扫墓记

                                                                           作者： 简建华

       一九九九年四月三日，。我和战友李少平、银建武、伍玉淼一行四人，于上午九时乘武冈开往南宁的客车，前往广西龙州，为一九七九年对越自卫还击战牺牲的战友扫墓。
       经过近20小时的颠簸，我们于4月4日凌晨六时抵达南宁，又马不停蹄的搭乘南宁至龙州县的班车。连续乘车虽然备尝辛苦，可是，广西秀丽的山水风光勾起了我们太多的回忆，也洗去了不少旅途劳顿。我们情不自禁地将眼前的景象和二十年前的情景交替比较。透过车窗玻璃，一座座翠绿的青山为迎接它阔别20年的老友，狂奔着扑来。我们欣喜地发现这些熟识的山头变了。当年，这些山头是我们高炮部队的防空阵地，一门门上膛的高炮昂首挺胸，直指蓝天，整齐地转动着方向机、高低机。那威武雄壮的现代兵器激发了我们这些准备为国捐躯奔赴最前线的战士的英勇豪气。天空上，一群接一群的战斗机呼啸而过，那是空军战友在驾机值班巡航。铁道上，一列接一列满载坦克、大炮和军用物资的列车向西南疾驶。公路上，一辆辆军车如同不见头尾的铁流。好一幅扬我军威、气壮山河的雄浑画面！我们从心底感到荣耀，不仅亲眼目睹了这雄浑壮观的画面，更自豪的是有幸成为这画面的一点风景。
        今天，这一片青山，绿树环抱，郁郁葱葱。车上旅客心清气爽，生意人喜笑颜开。公路已不是原来的砂石水泥路面，宽阔而又笔直。各种汽车奔流不息。公路两边高楼拔起，精致的广告牌随处可见。我们的第二故乡，祖国南疆缰广西。社会在变，生活在变。只有久违了20年的英雄花——木棉花，依然鲜艳盛放，保持着本色，那是军人的鲜血染红的。
       响水就要到了，响水是战后我们部队休整的地方。我们四人临时决定：在响水作短暂停留，一是吃顿中饭，二是看望响水的房东。老乡，您在哪里？下车后，我们感到响水的变化真让人慰籍。当年我们为烈士开追悼会和观看黄镇同志带来的慰问团演出的大坪，已修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集贸市场，比我们武冈商贸市场大得多。公路两边的甘蔗地矗起一排排四、五层的楼房。连当年响水最好的一座标志建筑物——公社供销社，已被镇税务所、工商所的高楼挡在背后。集贸市场的生意看起来也挺红火，人头攒动，只是人们不认识我们一行。但响水的山和土地一定认识我们，我们曾在这菠萝地里、剑麻地里和乡亲们一起干过农活，而今故地重游，难以诉说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吃罢中餐，我们步行去找当年的房东，一路上还能看到当年的简易公路的旧迹，已是断断续续，如今笔直的柏油公路两旁耸立着许多民房，以前散落的村庄不见了。我们只能根据依稀的印象和地理方位去寻找老房东：我所在的无线连所住过的原生产队仓库已拆除，正好公路从此穿过，要想再在当年睡过的地方美美的睡上一觉，就只有躺在公路的中央了。我前去询问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向他讲述我们是79年自卫还击战后在这里驻扎过的老兵，很想找到当年的房东，看他是否身体还健康。因记不起姓名，老人弄不清我们要找的是谁。我讲起房东屋后有一棵很大的木棉树，并手指术棉树的位置，屋前有一个空坪，我们连队就在这里垒灶生火做饭，开饭时，大伙多蹲在这空坪吃饭••••••，房东还有一个妹妹，当年为我们通讯营的战友补衣服r她把自己准备作嫁妆用还未开箱的上海蝴蝶牌缝衣机拿出来，机穗我帮她开箱组装的。那老者听到这些陈年旧事，非常激动，眼里闪着泪花说：“那就是我妹妹。”并要带我们去他妹妹家看看，说他妹妹就嫁在响水，在集贸市场建了一栋大房子，做点生意，家里搞得很不错．我们非常高兴，当年积极拥军好姑娘，我们祝福你，大大的发财。
       我真不愿相信他就是昔日那位英姿焕发的民兵营长，今天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时间过得真快呀，人生易老，转眼就是20年。白发的大哥，祝你健康长寿！他介绍，自己叫麻有富。意外相逢，我们喜出望外，伍玉淼为我们照了四张合影。麻大哥殷勤地挽留我们在他家吃饭，我们因急于赶到龙州县城，不耽误清明节为烈芏扫墓大事，匆匆记下老麻的地址，依依作别。
在响水至龙州的卧客车上，售票舶小姑娘和司机得知我们去龙州为牺牲战友扫墓，很是敬佩，热情地介绍龙州的变化。她那活泼而又端庄的举止，风趣幽默的谈吐，给人一种良好的印象。到达龙州后，她还把我们送出车站，建议我们最好到龙州县武装部招待所去休息并指点行车线路，我们从心里感激这位陌生而热情的姑娘。
       经龙州县武装部值班参谋介绍，我们有幸在他乡结识邵阳同乡——后勤科协理员颜强。小颜家在塘渡口，为人热情，有真正的军人气质。小颜的热心，使我们的扫墓活动丰富多彩。
      4月５日（清明节）早晨，颜强特地为我们从龙州县交通战备指挥部调来一辆北京212吉普车。我们在龙州县城买了鞭炮、纸钱、蜡烛、酒、香等祭品，乘车急速赶往上龙烈士陵园。当我们赶到目的地时，那里早已人山人海。陵园正面一尊花岗石的巨大雕象，高高耸立，这位战友头戴钢盔，身披雨衣，右手端着冲锋枪，高挽着衣袖，左腹部一片血渍，右腿也在流血，左手紧握拳头，屹立在基座上．我们瞪大滴不断的眼睛，细细地辨认这位战友是谁？他既象英勇牺牲韵英雄雷应川、李定申、兰延春、成国均、张桥生、任柱恩，又象活着的英雄李金斧、杨松坚、韦学锋、孙永迁、黄纪石、彭运火、何相孟、王广富、刘德金、潘卫国、汪小平、徐亲深、刘路洲、罗兴元、郭荣乐、钟德经等，更像我们武冈籍大哥——378团九连副指导员游刚林。
       我们在颜强的陪同下，逐碑寻找武冈籍烈士。在每个同乡烈士碑前烧一叠纸钱，敬三杯酒，插三柱香，献一支湖南白沙牌名烟。然后恭恭敬敬地三鞠躬，既表怀念和敬意，更多地是深深不舍。伍玉淼一看到哥哥伍玉良的墓碑，高喊“找到我哥哥了。”就再也说不出话，泪眼婆娑。李少平、银建武、颜强和我赶紧跑过去，快速而又恭敬地摆好祭品。我们趁伍玉淼给哥哥烧纸钱的时候，赶紧给游刚林副指导员摆好祭品。李少平在布局（地名）时到看过游副官，先给游副官敬礼。银建武说：“我也见过游刚林。”他给游副官敬了礼。我说；“游副官莫见怪，打仗的时候我们没见过面，后来我也是37８团的士兵，望你在天之灵照顾武冈籍烈士。”颜强说：“我是后辈，望前辈安息。”双膝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叩了三个响头。我们在场的战友很感动，对颜强顿生敬意。
        扫完墓，颜强送我们到水口关。水口关是125师主攻的地方，颜强向边防检查站的武警介绍我们是79年越战老兵。他们特许我们几个人越过边检站到水口大桥零公里处照像留念。
       下午三点我们赶到布局关。颜强将车开迸边防连营房，说该连指导员姓戴，也是武冈人，是杨安成的外孙。”他和我们一起前往布局关。颜强下车后跑进连部，不久带来一个挂中尉牌的军人，中尉向我们每人敬了一个军礼。自我介绍说：“我姓戴，武冈三溪冲人，是杨安成的外孙。”他和我们一起前往布局关。
       一到布局关，一银建武情绪激动起来，喉咙哽咽。我和少平也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水。小戴见我们十分激动，提到前天有位离休的将军一到这里就泣不成声。我们感到非常遗憾，没能和这位老首长见上一面。银建武要拉我去79年2月17日发起总攻前隐蔽的位置为他照一张像做纪念。小戴提醒那些地方的雷还没排除干净，怕发生意外。我们这次未能如愿。
      20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战争早已随岁月的流逝淡去了，而对参战的我们，永远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