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冰梅请来说客钱买春,把道理说了两担零一箩筐,成功就是坚持不肯去读书。他要去找小村伯伯;求他让他进剧团唱戏去。买春无可奈何地冲着冰梅摇了摇头说:“咯个伢子伶牙俐齿,他讲,凭他现在的文化,当演员满够用。”
“你该跟他说当演员下贱!不是正经人干的事。”
“你总是老调调!现如今作演员可吃香呢。演员被叫做文艺工作者,是宣传政治的排头兵。你不见毛主席和中央首长还登台和唱戏的合影留念呢。”
“算了算了,” 成功从房里冲出来说:“何必为难干娘呢!书,我是一定不去读了。不让我唱戏,我跟奎子哥学养鸭去。他向我保证过,今后还教我孵鸭,靠种。我的游泳技术咯样好,全是他教的呢。他是好人,说一是一,从不骗人。”
听他说又要跟奎志强学养鸭,陶冰梅火了,气恨的说:“去去去,跟他学去!当一世的王老五。莫想有出头的历子。”
干娘也忍不住的劝:“哈崽,向他学不是好事。他都二十四五岁了,门高马大的窝在鸭棚里,讨不到婆娘成不了家,现如跟淘金人那个丑婆娘鬼混,造孽呢。”
“不!!!全不是那回事!”成功尤似自己受了委屈似的替奎子哥辩白说:“他没有跟人家的婆娘鬼混。是那个女人找上门缠他呢。她偷了奎子哥的鸭,奎子哥还不准我叫她贼。他怜她穷,说她是逼于无奈。他------”
成功的辩白未完,应润世带着俞小瑚看婶娘来了。他跟婶娘和成伯母打过招呼,见成功面红耳赤的样子,便问:“成功他------”
“我跟你婶娘正劝他呢。不晓得又搭错那根筋?咯个暑假留学校,眼睛一眨,笋子变卦,闹着又不肯读书了。”
“成功。管老师和石主任让我捎信给你,叫你不要背包袱,还是安心来学校读书。”
“听你咯样讲,他在学校犯错误了,是吗?”
“伯母想到哪里去了?他在学校表现可好呢。我想跟他学还学不过来啊。他因参加校宣传队误了课,学习跟不上,背了思想包袱,学校正想办法帮他补课呢。”
成功听了,极怨恨的说:“用不着劝我!黄鼠狼给鸡拜年,你的好心我领教了。”
“成功。我------我没干麽咯呀!”
“干没干,各人心中有数。”
“润世,跟伯娘讲实话。你俩究竟何的了?”冰梅听他俩话中有话,便追问。
“没事。伯母,我对不起成功。班主任安排我辅导成功的功课,我没能做好,在此,我向成功表示歉意。”
成功不无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很被润世这番打掩护的话所感动。他心里消了气 嘴上却不很情愿的问:“是学校叫你来喊我,还是你自作主张来的?”
“学校已开学了,我一是要回家带钱粮;二是小瑚表妹也考上了我俚的学校,我顺便回家接她;三是受学校之托,请你回校读书。”
成功想了想,最后对母亲说:“以前的课已荒了一大截,跟着往上读奈不何,我要求降级。”
冰梅听了,欢喜不尽,叠连声应着:“行行行!只要你肯读书,爹娘老子全依你。”
成功的画是被应润世发现的。这位跟尹红星已有大半年暧昧关系的青春少年,一看到这画,自然生起了高度的兴奋。他有过把他交出去的想法,那想法只是一闪念,即刻就打消了。他知道,这种画一旦被校长知道,对成功绝对是灭顶之灾。成功是婶娘的干儿子,他得替他着想。不交出去或留在身上,时不时地掏出来看看,倒也蛮刺激。这麽想着,欣赏着,冷不防背后伸出一双手,将那画夺走了。他转身一看,夺走这画的是十九班的留校生李丁,他急了,追着向他索取------
李丁严肃了态度,摆出一脸厌恶说:“咯种不堪入目的东西还好意思索回?看不出你应润世如此下流!全国在轰轰烈烈的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你却欣赏资产阶级的黄色图画。《千万不要忘记》的电影你是白看了。看来,你比丁少纯(影片主角
)还不可教育。说,咯画是你画的麽?”
应润世被吓得蜡黄了脸,他哆嗦着声说:“我------我根本就不会画。我------我在地上捡的。”
“如此说,咯画是成功画的?”
“我------我不晓得。”
“哼!我得交给尹老师去。”
正说着尹红星跟留校练球的钱业,孙冰从乒乓球室走出来了。见李丁激愤的样子,尹红星不无警觉的问:“发生麽咯事了?”
“您看吧,咯是大画家的杰作!”
尹红星接过画一看,吃惊不小。他欲将它撕掉,转而一想,当着学生的面如此毁证似乎不妥。于是,他把画放进口袋,神情严肃的说:“咯种下三烂的东西四位都看到了,谁也不得张扬。你俚是有觉悟的三好学生,懂得保密的重要。咯件事我会严肃处理。”
开学的第一天,成功的画被交到了党总支办公室。栾治国,石践,尹红星等三位校领导加上成功的班主任管得正,对这件事的处理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栾治国雷霆大发:“咯还了得!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已经在向我们宣战了。我们能等闲坐视吗?咯件事一定得严肃处理。咯样的反面教材难得。借咯件事,一开学就得开展一场反腐蚀反争夺的运动。对资产阶级的腐朽文化再不能心慈手软。各位记住,我们的学校,应该是培养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的摇篮,决不能成为滋生资产阶级毒草的温床。”
待激动的栾校长演说完毕,石践接着发言:“栾校长最后两句话讲得好。我们的学校应该是培养革命接班人的摇篮,不能是滋生资产阶级毒草的温床。摇篮是孩子的卧床,它包含着对未成年人的关怀和爱护。孩子哭了摇一摇;孩子要瞌睡了摇一摇,因此他更装着成年人对未成年的孩子的期望和企盼。期望他们顺顺畅畅的长大成才;企盼他们长本事有作为。一个人从小长到大,从大长到老,谁没有过磕磕碰碰?凭心而论在座诸位,谁没做过几件荒唐事呢?我们是血肉凡胎。是人不是仙。我们更是从旧社会生活过来的人,思想比年轻的一代要复杂得多。一个处在青春成长期的少年,因生理变化,心理产生骚动;产生排解不畅的烦恼,于浮燥中画出这种画,有人说这是下流,姑且就这麽说罢。怎麽能上纲上线说是资产阶级在向我们宣战呢?所谓宣战,是个人或集团对社会或集团采取对抗性行动的宣言。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年,闭门造车地画了一幅男女交媾图,纯属个人行为,于社会于他人并未造成任何伤害,怎可说他是资产阶级,?且还是宣战?栾校长说要开展一场反腐蚀反争夺的运动。运动必有对象,这对象是成功吗?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腐蚀了谁?争夺了谁?再说,把运动一搞,本期的教学计划怎麽实施?对这个未满十五岁的少年怎麽处置?成功同学成熟过早,性格内向,一旦承受不了这麽大的打击而走上绝路,我们怎麽向他的父母交代?咯些,在座各位都得想清楚。他可是脱离了父母寄宿在学校的。我们对他负有教育责任,更负有保护责任。如果一旦出了问题,在座诸位谁也脱不了干系------”
不待石践把话说完,栾治国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怕他寻死就可姑息养奸?”
这回石践是豁出去了,他铁青着脸,针锋相对的说:“我还没觉悟到他奸在哪里?”
“你至少认为他下流是吗?”
“按您的意思,姑且咯样说罢。”
“姑且说?那麽,他不下流?”
“咯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这画如果不是被人偶然发现,纯属个人隐私,无所胃下流不下流。”
“行。不跟你争。大家说吧,我听听大家的。”
“好,我谈谈我的看法和处理意见。” 尹红心说:“成功同学这幅作品,很低级!很下流!咯是一;二:鉴于咯是个人行为,影响不大,不宜大张其鼓地批判;三:在小范围内对绘画作者作净化教育。我说完了。”
“我说两句。” 管老师说:“此非作品,无须评说。咯是一句。少年率性而为,小题何必大作?咯是二句。”
“好,干脆!”栾治国克制着愠怒说:“表决吧。按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我的意见已被否决。现在同意净化教育的举手。”
尹红星看了看三位均未举手,便也不举了。
栾治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下说:“同意不作任何处理的举手。”
管得正,石践举起了手。尹红星睃过一眼栾治国,不无歉意地举起了手------
栾治国看了看举着的三只手,不置一词地走出了办公室;尹红星跟着也离去了------
待他俩走远,管老师划燃火柴,将那张画作了他吸烟的媒子给烧了。接着,他把成功要求降级的请求转告石主任。石践听后想了想说:“你的意思呢?同意还是不同意他的请求?”
管老师稍作沉吟,尔后说:“跟你掏心窝子话罢,我很忧虑这类政治活动对学生学习时间的无度占有。成功这孩子干什麽都很投入。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更别说这小小少年,顾了演出哪有不荒了学业的?初中属基础教育阶段,升学择才要求学生全面开花。成功自觉要求降级,说明他有思想,很理智。对他,我的认知很清晰。他天生就是文学,艺术,哲学,诗这个范筹的。这是一个禀赋特行独立的少年。他能画出这样的画,说明他对性情色特敏感,咯也是他诗人特质的外在表现。即使降级重读,他也无法不是一个瘸子。他想顺利地升入普通高中,除非无任何外因干扰,不然很难。”
“看得出,你舍不得放弃他。其实,我也很愿他留在你班上。” 石践说到此处,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接下说:“老管啊,我俚不是教授,更不是导师。对人才,只能做阶段性培养。最后还得将他俚送到比我俚更高明的人那里去。他要求降级,听其自然吧!”
管老师见主任作了结论,点了点头。主任见他还没有离去之意,便问:“何的?还有事?”
管老师笑了笑说:“也许是我多心,不过,可以权当笑话跟你讲一讲。成功要求降级,还特意要求降到二十二班。据我所知,这个班来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弟子,此女生是我熟悉的。她是我原来任教的第八中学俞平山老师的女儿。咯个妹子叫俞小瑚,也是一位极敏慧的主儿。成功既然会作唐寅式的春宫图,难免不干出唐寅似的风流事儿来。可千万要提醒他的新班主任注意。若再惹出点事儿来,你我就难替他开脱了。”
石践听罢哈哈大笑的说:“莫非我俚学校会出一个降级追秋香的唐伯虎?怪呢!咯个伢子也属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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