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车捡柴的岁月
老家是城郊之地,算是城乡结合部,农田、菜地和工厂环绕家园到颇为常见。我们这一辈如今而立之年的人大都是很会做农活的,这些农活我们也不比偏远乡村里的孩子差——也有不少同龄人不会,多半是因为父母有工作、家境好,或者说从小娇生惯养的缘故……
那时候,我们家境不好,小学时期,爸爸为了我和哥哥两人能好好地读书,他长年累月在广西南宁火车站做装卸工赚钱。妈妈在家里操持家务抚养我们兄弟俩。父母其实是非常疼惜我们兄弟俩的,但为了能为家里分担些什么,我们从小插秧、种地摘菜与捡柴到也算是比较在行的。除了下田下地的那些农活以外,装车和捡柴的劳动算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事情了……
家门口有一高约三十米的小岭,从公路到岭上是一大拐弯的陡坡,岭上建有一仓库。仓库入口大门的额头上嵌有一箩筐大小的红五星,这仓库呈四合院落布局,面积约数万来平米,建筑多为两层,长短、大小、高矮不一,红砖瓦顶。这地方是武冈生资公司的化肥仓库,官方称呼为红星生资仓库,我们地方人简称为“仓库”。
仓库大楼的外墙上粉刷有多年前的标语,标语大致内容是“坚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据父辈们讲,以前我们那属红星大队所以就叫红星仓库这名号了。如今,因为行政区域规划,红星大队已不在,而那仓库一年前据说也被房地产公司买下来拆掉另作他用了,拆除这仓库时,或许因为墙高又年久的缘故还压死了一个人,这事情到也让我们这些仓库周围的人家很是介怀于心……
生资仓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我们南塔村1组村民们的一个经济来源地,因为我们那块的人负责所有进出这个仓库的化肥、农药之类东西的装卸。这装卸活是按大户(同姓亲属)和年月的时间段来分,用土话来讲是扯过勾、算过人头分的!我和哥哥长大些后都有参与过这项“赚钱的活动”。这仓库最后边的围墙处又开有一大铁门,从这铁门进去是一木材加工厂,在我所见过的老家的那些木工厂里来讲算是规模较大的。
关于这生资仓库装卸车的赚钱活,对我和大哥而言多是青少年后期的故事。
那时候,我们当地人家在轮到自家装卸车日子里,天天盼着听到或看到汽车或手扶拖拉机爬那仓库门前的陡坡,若看到了那是异常兴奋和激动的……因为在我们眼里,那进出仓库的车到了、多了,也就意味着我们可以赚钱贴补家用了!
每当有货物进出时,便有人在红星门前朝我们这些个岭下的人家高呼:“装车了……
“哦呵……如狼般地长啸一声算是回应,回应的自是我们这些个等着去山上“觅食”的“猎户人家”。这人呼狼叫一直延续了许多年,高呼“装车了……”的人大都是仓库里那些有铁饭碗们。
爸爸是这装车队伍里的“专家人物”,因为他从80年代初期就多年打工于广西南宁火车站。在广西南宁有一班武冈“先富起来”的人是火车站的车队老板,姑姑家便是这部分人之一。爸爸在火车站的装卸劳工经验,在农忙时节回来在家门口这仓库也便充分发挥出来了,常会指点身边之人。我和大哥十二、三岁的时候力气还不大,无法独立扛起或卸下那些100斤一包的化肥,爸爸便手把手地教我们兄弟如何揪住化肥包,如何拽起它将化肥包挪到大人们方便背上肩的车厢边缘的地方,然后双手揪住化肥袋子顶端把持好、立定住,然后大人们再来到车下双手接过我们手拽的地方……
可别小瞧了这些个揪、拽、挪的动作,那也是需要经验的,记得伯母曾因失手扭伤了手掌,从此她的手无法正常反转……
读初中的时候,我和大哥已经有力气和技巧去干这活了,所以自然便加入了这一队伍。我们常装卸的东西都是些100斤一包的尿素、碳铵和磷肥,而50斤木箱装的敌敌畏,一些农用机械小配件等农资物品算是我们的轻松活。我记忆最深的是装卸磷肥后身上都会被磷肥全身染色一番,和挖煤窑没什么区别,虽是黑脸臭汗一身却也非常开心,因为获得了工钱报酬,父母能补贴家用,我们也便有了多一点的零用的钱……
从仓库后面围墙的一铁门进去是一木工厂
这木工厂主要是生产武冈农村常见的那种打谷机的,家里所烧的柴便是来源于这里头。我们兄弟捡的柴便是这木材加工厂的废料与刨木片(就是木工师傅将木材刨平时刨下来的那种卷卷的东西)还有成堆的拇指大小的木碎片木渣之类……因为我们捡走这些东西也或多或少算帮他们清理了些杂物,木工厂是没有意见的。
我们家的厨房里除了有一个面积约1.5平方,灶体高出地面约20公分左右的蜂窝煤地灶以外,另外还在角落里有两个高高的烧柴火的高灶。这高灶在老家武冈农村家庭也是常见得到的,不同的是有山林的乡村里烧的大都是林木或枯柴,我们烧的是木工厂的木制品废材。高灶曾经煮过1865线许多建设者的饭,曾经煮过道路工人的大锅饭。这些人如今大都已是爷爷辈或者有些人已不在了……
来这木工厂捡柴的人并不多,也就那么几户人家而已,而且都是彼此都认识的邻居,有老人,有妇女,也有和我们兄弟年龄相仿的。一般,我们每次去都是能满载而归的。捡柴的时间大都是傍晚时分,这样收获会多一些,当然我们都算是非常循规蹈矩…
我和大哥年龄相差不大,所以我们成长的岁月也大体上是一样的,捡柴这劳动也常是一起去干。我们捡的柴大都是有棱有角的几何形状的,长、短、圆、扁、大小各不同,若是幸运的话,或许能捡到些个特殊形状的宝贝回家另作他用。我们用的是蛇皮袋或化肥袋子装柴,一袋大都约莫三四十斤的样子。
木工厂里的师傅我大都已经没有什么关于他们形象上的记忆了,记忆最深的是里面的机械切割机和铇子、锉子这些家伙。偶尔几天,里面没什么现成的东西给我们捡的时候,我和大哥这样的孩子家便会守候在那切割机旁或碎木的机器旁,等着将那些刚出锅的东西赶快塞入袋子里去,生怕是有人抢走了我们的热馒头似的……
没学会骑自行车以前,我和大哥捡的柴都是手提肩扛回来的。有时候,我们若是捡的柴木重了一个人扛不动,我们兄弟俩便一人揪头一人揪尾把它给抬回去。捡柴这事,我们从来都是巴望每天是抬着回家而不只是背回家,因为那好比猎人外出打猎背着几只小兔野鸡是肯定没有抬回一头野猪兴奋快乐的……
后来,我俩还没28载重自行车高时学会了骑车,家里买的一辆二手旧单车便成立我们的机械载货工具。从此我们捡柴就不再只限于一人一袋了……
自行车“载货”之往事里记忆最深的属骑车下红星仓库前陡坡的惊险——
这坡长约200米,宽约10米,呈“7”字形状。仓库门口出来便是“7”字长的这段,约150米、30度,短的那段50米左右、25度,25度的这段斜坡垂直侧立于坡下的公路旁,垂高约六、七米。如此几何数据的斜坡,一看便知惊险,难怪多少年来此处曾出过车祸害过人命……
我与大哥每次骑车下这坡与开客车下盘山公路悬崖陡壁的心境是差不多的……
我们捡柴几乎是那段岁月的日常劳动,常会将家中堆放不少成袋的木块和疙瘩,而卷木和木碎之类时常被堆放如小山,看着堆积如山兄弟俩心里特别的快乐与享受……
这些柴木块大都用来烧饭烧水与煮潲水之用,而木碎木渣之类多用来烘制从鱼塘里用圆笼渔网网回来的小鱼仔用。
小鱼仔烘干是可以卖钱的,而且价格很不错,那时大概20多块钱一斤的样子,这也是我们家又一经济来源。
这段装车、捡柴的岁月一直深深影响着我和大哥的成长,让我们自小就深深地懂得父母持家之不易,所以极少会伸手要零用钱之类,就算有也大都是我们用装车、捡柴的劳动换来的。我和哥哥偶尔去买的那些个“动物糖”、泡泡糖的经济来源多半于此,若是“大件”点的东西,我们是得装车和捡柴、卖鱼好长一段日子才能够实现的了的。
虽然我们的家境已非昨日那般,我和大哥在外也算有所小成,但我和大哥至今还常常都会想起这些往事,这往事我们或许都会讲述给我们的儿女们听……
2009年元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