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你的世界很小,整天在村里头转悠,在母亲一嗓子能喊到的地方瞎蹦瞎跳。那一年你没坐过飞机、没坐过火车,更没坐过轮船。你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一块木头上扔进家对面的龙江里。然后对周围的伙伴吹牛说,过不了多久整个太平洋都会知道你的名字。当然这没几个人相信,于是你苦口婆心、循序渐进的告诉他们,龙江的水最终会流向资江,资江流向湘江,湘江流向长江,那我的木头不就是跟着长江流向整个太平洋。
1997夏天你10岁生日,父母都在田里忙着收割,没有人一个人记得你的生日,直到晚上你伤心的哭了起来,这个时候父亲才放然大悟。那一天是7月1号,那一天香港回归祖国,那一天很多人围着当时并不多的电视欢呼。父亲安慰你说,谁说没人记得你生日,你看为了庆祝你生日,香港都回归祖国了。也就是那一刻,你觉得自己像神话世界里英雄,是带着金光转世来到人间的,你注定是非凡的,你坚信。
1999年的夏天你上中学,第一次出远门,坐了两个小时的汽车来到武冈县城,本想看看外面世界的风景,没想到晕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然后你发现你的世界还是那么小,六十来个人每天超过八小时待在一间五十平方左右的房子里,差不多大小的宿舍里面住了三十几个臭味各不相同陌生同学。
那一年你后面那个胖子的课桌占了你的一部分空间,于是你和他打了一架,输赢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只是看着自己现在渐渐发胖的身体,这想必就是当初打架时胖子你对下的诅咒。有人一包新洗衣粉用了一次放在阳台上,晚自习回来发现只剩下一个包装袋。有人在课间放屁,被方圆十米以内的人鄙视着。晚上熄灯后的宿舍,有人在磨牙,有人在打鼾,有人在说梦话,有人实在受不了,一起身头在天花板上碰了包,有人睡的很香、却不慎滚到了地上。
那一年周一周三周五的课间操后,总有体坛周报在教室里传来传去。那一年看中国队踢世界杯,一个老电视机旁边挤了上百号人,个子太矮的你啥也没看到,中国队被进球了,周围哀声四起,你愤怒了,骂道这世界难道没有大一点的电视,大一点的房间?食堂的窗口实在太少,没办法吃饭铃一晌只能往前跑。操场的篮筐实在太少,半个球场二十几个人,篮板太难抢得到。那一年期中考试后,班上集体出去玩了一天,拍了一些合影的照片,有个女孩开玩笑的对你说,没想到照片里面的你还是个帅哥。结果那几天看见她就感到莫名的脸红。教室后面的黑板写着巨大的高考倒计时,有人激动,有人紧张,有人处之泰然,有人不知所措,花开就一次成熟谁愿错过?
很多年后,你知道刻在木头上的名字不管多久也流不到太平洋。香港回归和你最多只有半毛钱的关系。飞机、火车、汽车;电脑,电视、手机让你的世界更为广阔。只是为何你心里的世界却慢慢狭窄了。以前整个村里的同龄人都是你的伙伴,整个班的人都是你的同学,整个生活在你周围的人都是你的老乡。现在,生活的城市人更多了,上班接触的人也更多了 ,但是知根知底,诚心诚意的朋友又有几个?有人喝了一整桌的酒,酒桌上的人附和道,有酒量够朋友。第二天却和你说生意是生意,朋友是朋友。
你明白你要的世界其实很小很小,小到能装下两个人就可以了,小到有那么一个知寒知暖的人陪着就足够。但即使这样,这样的世界也不是你触手可及的。以前你的心像块透明的玻璃,路过的人都能清楚真实的看到你内心的喜欢和厌恶。现在的心还是块玻璃,只是这是块老化了的玻璃,多了些划伤花痕的玻璃,甚至破碎的玻璃,路过的人都敬而远之,生怕被玻璃划伤。
生活就像是城市的车站,有人收拾行李离开,有人面带微笑到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只是在某个时候心里悲凉突然无法言表。曾经出现在生命里的那些伙伴朋友同学慢慢的离你越来越远。也许你们还在同样的连锁店买过同样的衣服,也许你们还在同一段时间里搜索着同一部热映的电影,也许你们还在听同一首歌有着同样的感动,也许你们还在同一个网站看同一场视频直播。甚至你们都知道对方的电话、邮箱、QQ,但是你们有已经有太久没有联系,久的怎么开口都觉得别扭。你不可能弱智的说,“喂,SB,哥看看你智商涨了没有,过来和哥下盘棋。”“小子,哥的后仰已经练得登峰造极,敢不敢来球场单挑”。“菜鸟,来中法,ZG、SM随便你挑”。
你时常在想,2087你墓碑上刻有什么,那时你已化作一堆稀泥。不对,应该是一堆尸骨。还是不对,现在的你至少还能呼吸,那凭什么让自己活得像堆烂泥。生活就是演绎了无数次的连续剧。幸运的是,在有生之年你永远是这部连续剧的绝对主角,你不会被忽视,不会突然离去,即使面对再大的危险,掉进再深的山谷,那也只是剧情需要,那只是提高你武力的巧妙构思。不幸的是,所谓的自立自强自信自爱大多只是自编自导自拍自演的肥皂剧。2087的世界,可能不需要股票,不是要石油,不需要房贷,不需要电脑、不需要银行、不需要汽车。就像1087年,这一切都没有的时候一样。就像现在的我们,不需要理想,不需要信仰,不需要童年,不需要怀恋,不需要感情,不需要纠结一样。
2003年时候你看到一本,叫《十七岁开始苍老》,当时你无耻的笑了,因为那年你刚好16岁。而如今你却这里唧唧歪歪,不知所云,神神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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