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梦见老屋,那个父母结婚,我们仨出生的地方。
以为是潜意识的眷恋,所以前年特意跑回老屋。院中那棵硕大的柚子树早就被砍了,连根都没留下。小时候觉着空旷无边的院子在已过30的我的眼中,也不过是一狭窄局促的小土皮。
我曾经在这和堂哥堂姐们肆意欢笑,玩过“官兵强盗”,追过“骆驼鱼”,丢过手绢,也一起在寒冷的冬天“挤油渣”,打屋檐下的冰棱。
我的婆婆高寿,公公家兄弟姐妹众多,所以一片院子都是本家亲戚。
父亲7姊妹,3男4女,而姑姑们都善未出嫁。于是,经常有很多年轻的小伙子来我们家玩。姑姑们都是活泼漂亮的小丫头片子,那老屋欢声笑语从未断过。那时候的我又太小,只能艳羡,趴在高高的门槛上看着屋檐下一长溜的水滴,听着:春天到来绿满窗.....或者: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
我在这老宅度过了最无忧无虑的生命前5年。
在这里出生,从这里离开。有欢笑,有痛苦,有快乐,有争吵。最后一次离开,是1996年清明节。从此,再没有回去。
我家的祖籍是山东莱芜-,据说祖上是吴三桂的“御医”,所以我的梅生公公是武城著名的草药郎中-----这是今年2010年回家,在阔别14年和父亲再见面的时候,老父和我唠叨的。
梅生公公很早就去世了,婆婆倒是健旺,享到了四代同堂的福气。
记忆中的婆婆,戴着黑绒布的帽子,帽子正中别了一块的宝石,是真是假,倒从来没有深究过。周身从头到脚一身黑褂子。是个裹脚的小妇人,老家是法新毛家的,长的慈眉善目,说话轻声细语,性格则温文娴雅。
而我的奶奶则在40来岁过世了,哥哥都未曾见着,我自然更不用提了。只有在家先上黑白相片里,知道她是一个清秀明丽的女子。
因为没有奶奶,于是婆婆成了我的保护神,只要做错事,还没等到被打被骂,我是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穿过长廊,越过大爷爷家的大厅,擦过偏厢,跑去婆婆的小屋。我的婆婆,从侧襟抽出小手绢给我擦脸,骂着唬哭我的大人:剁脑壳的***,莫吓细嘎子咯,果哈造孽嘎。然后拿米花泡杯滚烫的糖开水,让我吃得美滋滋的。
再或者是我擦伤弄伤出血了,我捂着伤口,哭着蹿过院子爬上高高的石台阶去找婆婆“救命”。似乎从来没有人教,但我却知道受伤后第一件事是找婆婆,因为婆婆屋子里有个宝贝------一个白底青花的小药瓶。倒出一点灰中带绿的药粉均匀洒在伤口上,止血止痛立马见效。
后来的某天,在老院里,我找不到婆婆了。大人说大堂伯修了新房子,接婆婆过去住了。但凡只要家里吃鸡鸭,妈妈总会给我一个盛满把腿和鸡肝的小碗,让我走上2里路送去给婆婆。
不出1年光景,我们家也起了新房子,离大堂伯家相距200米远,于是又能经常看到婆婆了。婆婆住在堂屋后面,因为行走不便,一般不出门,每次过去,都只见她都扶着门框笑盈盈的看着我们一群孩子在追赶吵闹。
想到这,忍不住掉泪了。婆婆看我成长到9岁,而我却记不清婆婆说的话,更无从知晓我在婆婆眼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娃娃。
1985年大年初5那天,我们一家人正在外作客,有人送口信过来,说婆婆不行了。
父亲大惊之下飞奔回去。等妈妈带着我们赶到时,婆婆已经入棺了。
幸好,父亲还是赶到给婆婆送终了。婆婆临终前,握着父亲的手说:崽啊,你看到过海啊?所抵啊......
就这一句话,看海对我们来说是稀松平常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而对于当时的的婆婆来说,这是她终身的梦想和遗憾。于是父亲嚎啕大哭:奶奶,你莫吓我,你起来,我带你去看海啊......
成年后,我一直在猜想婆婆心目中的海究竟是个什么样?是温柔多情、宽厚仁慈的博大精深?还是波涛暗涌,卷起千堆雪的桀骜不羁?......
多年以后,每当提起婆婆,父亲便遗憾:如果那时候带着婆婆去看次大海,那该多好啊。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老话,实实在在的提醒着父亲以及我们仨:行孝需及时。
有时候想,都说父母是儿女的老师,这话确实不假。屋檐水滴现当,有样捡样。
有父母孝顺长辈在前,于是我们这一代,不管青少年是如何任性暴躁的个性,成年后对长辈都还算得上孝顺。
如何做一个好妈妈,并且能将家族良好的传统一直传承下去------这是我有了鼠小弟后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而今的我,终于明白婆婆的海原来是是宽广博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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