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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农村男人洗澡多在屋后或山墙的檐口下进行,没有任何遮掩,只靠夜色像征性地
筑起一层松散的遮丑屏障。
澡盆多是松木制的,稍富裕一点的也有用杉木制作的,可以容纳一个男人盘腿坐在盆里,
洗浴时用毛巾沾着水往身上边淋边擦,至于是否打肥皂,那是城里人干的事,对农民而言
,那是一个传说。。
许大文洗了一会,发现不远处的禾场边上有两个人,一个蹲着,另一个站着,那个站着的
在对蹲着的说话。他们具体在说什么,许大文的耳朵还不至于尖到能听清。还有一群孩子
在捉迷藏,他们不时喊叫。很快他们似乎厌烦捉迷藏的游戏,于是有人注意到了许大文,
并大叫一声:“文叔在洗澡!”
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都聚集到了檐口下。
许大文见洗澡水已经差不多要凉了,便匆匆结束了,他站起身子,用拧干的毛巾揩身上的水,
黑夜里,屁股白得耀眼。
小孩子们于是唱起流很广的歌谣:“乡里人屁股白,城里人脸蛋白。”
许大文一边揩水一边回敬道:“你妈妈的桃子红,你爹爹的茄子黑。”
小孩子见许大文和他们开玩笑,放肆起来,有大胆的竟拾起土块向屋檐这边扔来。
许大文首先并不在意,没想到有几块土击中了他刚洗过的屁股,一摸,还黍糊糊的。土块还
在不断飞来,许大文火了,走出澡盆,一边用毛巾围着下身,一边怒道:“今天就算追到你
娘子宫里,老子也要打死你!”
众孩子见许大文追上来了,一哄而散。
许大文喝叫:“不要跑,看老子剥你皮!”
许大文的声音很大,像狮吼,响彻整个许家冲。
许大文又喝叫几声:“不要跑,跑不了啦,我来了!”对面山上很快传来了回音。
许大文前面的叫喊确实是吓唬小孩子的,但后面的话则是给西头独家小院发出的信号。独
家小院离许大文家不到二百米远,当许大文叫喊“我来了”的时候,独家小院的主人邓凤香
已关好笼里的鸡、喂饱了栏里的猪,正解下围裙拍打身上的灰尘。
许大文的声音对她来说,简直是太熟悉了,雄壮、粗犷,很有男人味,只要听到这种声音,
就会让人联想到雄鸡在征服母鸡前的啼叫,具体地说,邓凤香爱上许大文,最先就是爱上他
的声音。
十五年前,大概是邓凤香和许金新婚后的第十天左右,邓凤香第一次路过石冲水库。记得那
是一个中午,周围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三面山上茂密的树林倒映在阴森的水面上,让那里显
得更为阴森恐怖。
在娘家,邓凤香曾无数次地听村里的老人描述过石冲水库的可怕传说,说那里每年都有淹死
三个人的指标。老人们的记性很好,甚至能数出那一长串淹死鬼的姓名来,让邓凤香听得汗
毛倒竖,晚上噩梦连连。很早她就在心里给自已定下一个心愿:这辈子要与那个地方千年不
相见万年不相逢。
然而冥冥中命运偏要与她过不去。邓凤香做女儿时,在娘家双龙大队是最能干、最漂亮的姑
娘,不敢说追求者有一个加强连,但一个排连是有的,只要她愿意,本大队的小伙子可以任
她挑选。
后来,她没有嫁在本大队,原因也很简单——本大队没有吃皇粮的合适小伙子。她经人说媒
嫁给了许家冲的许金。
一开始,她听说许家冲是离石冲水库最近的村子,死活都不依,说一年淹死三个人,谁敢保
证不轮到自己?她对母亲说,淹死鬼找“替身”是不长眼睛的。
母亲似乎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除了骂她不懂事耍孩子脾气,还劝她说,人是不会乱死的,
老天爷早就安排了,如果你是淹鬼的命,就算不嫁在许家冲,也会死在那里。这道理就叫生
有地点,死有落处。母亲还说,现在吃皇粮的很稀贵,能找到一个就是天大的造化了。
邓凤香是在带着几分不情愿的心情嫁给了许金的,也许正是这个缘故,她对吃国粮、且长得
一表人材的许金并没有产生应有的男女感情。
头一个晚上,她的脑子没能去掉石冲水库淹死人的阴影,加上许金也是初为人夫经验不足,
她的第一次除了痛楚和恐惧,没有一点快乐。以至第二天晚上许金再来求欢时,她假装来了
月经并以此为由拒绝行房。许金本来请了一个星期的婚假,他见妻子对夫妻之事热情不高,
加之又来了例假,第三天他就回学校上班去了。
都说每个女人的心目中是应该装一个男人的,邓凤香亦不例外,许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按
理说就算第一次做爱并不和谐,以后随着时间的增长,日久生情,她会和许金慢慢地相亲相
爱。但很遗憾,邓凤香和许金的感情还没来得及有那一天,也就在婚后的第十天,另一个男
人走进了邓凤香的心里。
冥冥中这是一种阴差阳错的缘份,邓凤香这天中午路过石冲水库,具体办些什么事因时过境
迁,她记不得了。当时她满脑子都是石冲水库的恐怖传说,吓得她每走一步仿佛淹死鬼就跟
在后面要寻她做“替身”……汗毛倒竖,额上渗出了汗珠。
恰在这时,一个粗犷、雄壮的男高音从对面山坡上传来:“呵嗬——”“呵嗬——”
这是打猎唤狗的声音,在山里经常能听到,不同的是这叫声在今天对邓凤香来说太重要了。
她感觉得到,这声音一传来,走在身后的“淹死鬼”就给吓跑了。
很奇怪,邓凤香不再恐惧,不再恐惧后她便有心思品味起这声音来。
她发现,每一“呵嗬”声响起,整个石冲水库就被这种声音充满了,耳伴余韵袅袅,越品味
越觉有男人味。
邓凤香当即就在心里想:能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的男人一定有一副粗大的嗓门,高高的咽喉,
大大的嘴巴,粗密的胡须,年纪或在四十岁上下……自然而然的,邓凤香想起了丈夫许金的
声音来。尖尖的,细声细气的,不时还得来一两句普通话,捏着喉咙做扭怩状,太监似的。
今天听到这样的声音,邓凤香觉得这才是男人该有的,甚至一点也不去解许金那样因为工作
性质说话须温和。
当邓凤香被一个男人的声音迷住之后,她的内心产生了想见见本人的冲动。那位叫喊的男人
就是许大文,他那时的真实年纪是三十多岁。那天上午收工的时候,他发现松树林里来了一
群野鸡,便趁中午休息的时间扛了鸟铳,带上猎狗来山上寻找。
邓凤香站在一颗树后向发出喊叫的地方张望,因为山上的树林太密,老是只闻其音不见其人,
这更使她内心产生一种更强烈的渴望。那情景,酷似一只美丽的天鹅在彩云深处不时鸣叫,
让观望者只闻其声,不见其飞翔的姿式及美丽的羽毛……
邓凤香静静地守候,就像观望者深信天鹅一定能冲出云层,在视眼里一展夺目的风采。
许大文是在邓凤香等候大约两分多钟的时候走出树林的——他的身子在山里沾染了毛毒,有
点难以熬住奇痒,他赶紧走了出来,一条黄狗则紧随其后。
邓凤香一眼看到了许大文:一张棱角有致的长型脸,两朵剑眉,一张宽阔的嘴巴,一口整齐
的、被烟草薰得略显黄色的牙齿,一管鹰钓鼻,一口粗密的胡子……一双不大不小但很有神
的眼睛长在那张脸上,洽到好处地把一个男子汉的神韵给点化了。
邓凤香平生头一次有了脸红心跳的感觉……她忍不住在心里对自已说:这才叫男子汉呢,这
辈子我看上的,可能就是这一个男人了。
接着,许大文脱去身上唯一的上衣,露出宽大的胸,性感的肚脐,以及黑密的腋毛……邓凤
香紧张了,做贼似的四处张望,见有没人发现她,才不好意思地移开眼睛,低下头来。
许大文用手在身了搔了一阵,见效果不是很大,索性大步走下水库。
正如有人看到天上美丽的天鹅在远方飞翔,那么,这观望者最希望的莫过于用箭把它射下来
,拿在手里欣赏。
不过真实的情况是——被射死的天鹅远远没有飞翔的天鹅美丽。最美丽而又能满足观赏者心
理需要的,是让那只远去的天鹅飞回来,落在不远处的开阔地上啄毛、抖翅、舞蹈……只是,
人生苦短,如此好机遇除了神仙世间能有几人得逢?
然而,邓凤香就做了一回神仙,她逢着了这样的大喜事——
当时许大文并不知道有人在偷窥他,以为石冲水库此时不可能有人路过,奇痒难耐令他不得
不脱下裤子、赤条条地直接走下水去……
此情此景令邓凤香的心如撞鹿,全身热血贲张,身子难以自禁地抖颤……
这一次邓凤香不知看了有多久,也不知是如何离开石冲水库的,反正从此以后,她每夜做梦,梦
见和许大文做爱,醒来裤子湿湿的;从此以后,她的心几乎被许
大文全部占据了,再也容不下别人;从此以后,她和丈夫许金做爱,只有把许金当成许大文,
才能完成整个过程……
一晃十五年过去了,邓凤香和许大文的故事已经发展到了今生今世也无法往回走的地步。有
时候,邓凤香的良心也会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遣责,她常问自己:我这是怎么啦?名份上是
许金的老婆,住的是许金的祖屋,花的是许金的钱……可是,我给许金的只是这一身躯壳,
心却交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自责归自责,这十五年来,不管是何时何地,只要听到许大文那熟悉的声音,她就像一头发情
的母猪,闻到了公猪身上的骚味一样,会不顾一切地冲破所有的阻碍与之交合!
今天,当邓凤香忙完了家务,她听到许大文在叫骂淘气的小孩。听到这声音,邓凤香又像以往
一样,全身本能地不自在起来,一如那发情的母猪闻到了公猪的味道。
她知道许大文明是咒骂小孩,实是向她发出信号,提醒她别忘为今晚做准备。
这样的事邓凤香是不会忘的,只是对她来说,今晚上与以往不一样,可能情况有点特殊——下
午从横冲回来的路上,她遇上了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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