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回家记（二）

                                               2015年的中秋节

昨晚，睡在二姐家，二姐的房子建在娘家，与母亲家一个禾堂之隔，三年没见面的姐妹聚在一起，聊到深夜，我还意犹未尽，姐已疲惫至极，说着说着就打起鼾来。四姊妹间，我最敬佩的是二姐，她说话做事风风火火，干练精明，力气也比一般男人大，我家修新房，二楼打楼面时，姐挑的河沙，比我老公挑得还多。长得最漂亮的也是二姐，曾经，姐大眼迷人，肤白如雪，差不多一米七高的个子，身材窈窕，在她的面前，我是只丑小鸭，而姐，是那只白天鹅。她是少有的能干女人，也是坚强的女汉子。她凭着自己灵巧的双手，聪慧的头脑，学会了一手好厨艺，大炮台开放区酒店里，总有她忙碌的身影，她也曾自己开过饭馆。这些年里，随着姐夫生病去世，家里的重担，压在姐一个人身上，二姐一边送小女儿读书，一边把自己的房子装修一新，就等着，大侄子风光的把媳妇娶进家门。家事操劳，油烟污染，病疼的折磨中，时光老人过早地夺去了她苗条的身材，也夺去了她靓丽的颜容，岁月的刻刀，无情划过，姐的脸上，斑纹累累。

今晨六点，一阵清脆鸟鸣声，吵醒了熟睡的我，身边已没有姐的身影，才想起姐昨晚说，她得四点起床上班，去生火的。

落地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一切，本想再赖会床，猛地忆起，昨晚吃夜饭时，母亲催促父亲睡觉，说今晨得早起洗刨芋头。家乡有中秋节炖芋头的习俗，儿时，中秋节那一天，父亲会早起，带领我们姐妹几个去洗芋头。早饭过后，父亲进城卖了芋头，换肉回家过节。我迅速起床洗漱，打算帮父亲去洗芋头。

来到弟弟家，母亲正在扫地，已没见父亲的身影。我忙问，老爸起床没有？母亲笑着告诉我：“你老爸越老越勤快！以前你们在家时，他一个人，是不肯去做事的，总说人多力量大，现在，你爸已习惯一个人做事，这不，今早四点钟就起来洗芋头，现在都上街啦！赶卖人家早饭菜呢！”父亲真是越老干劲越大了，昨晚睡那么晚，今早就该晚点起床，叫我们一起洗芋头的。

不能帮父亲洗芋头了，我接过母亲的扫帚，帮着扫地。曾记得，姐妹们没嫁时，我在前面扫，母亲在后面跟着扫，气得我扔了扫帚，安心玩去。记忆中，母亲做事很细致的，虽然，我们姐妹都帮着做家务，可母亲，一天到晚，没坐下来好好休息过。她可以用一个早晨来扫地，扫遍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也扫走每一粒灰尘。她可以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来洗衣服，有些衣服，我们已经洗过一次的，可母亲总是不放心，得一件件细查，发现没洗干净的，会再重洗一次。只要有时间，母亲会把白衣，洗得比棉花还白，把蓝衣，洗得比蓝天还亮。现在母亲老了，也太忙了，扫的地远没有以前干净。也难怪呀！家里所有的家务，母亲得一个人担着，几个孙孙被她宠得只会添乱，不会分担一点家务。好多年没帮母亲扫地了，我移动着家具，仔细打扫了一楼的所有房间，再用拖把拖净地上的灰尘，又打扫屋外的禾堂，才感觉房子多了，想彻底清洁一次，也是挺繁重的体力劳动。

此刻，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在母亲家，我的厨艺是最差的，大厨轮不到我的份。走进厨房，我只能帮着母亲打打下手，顺便也陪着母亲聊天。三十多年过去了，母亲对我小时候的琐碎，依旧记忆尤深。都说“老三老三，偷奸耍滑”，用在儿时的我身上，一点也不冤枉。小时候，家规严，只要家里来了客人，我们姐们是不能跟着客人同时吃饭的，得等大人们酒干菜残时，母亲才让我们姐妹开始吃饭，本来就不多的残菜里，我再也找不到一块可以入口的瘦肉了。母亲做了好吃的肉菜，我会想方设法，趁着母亲不注意，匆匆用手捻一块入口，肉是进肚了，可油亮的嘴唇，那滴落嘴角的油汤，成了母亲抓到我偷吃的证据。那时的我，总会真天的认为，母亲定是长了三只眼睛，要不，怎每次都能准确不误地抓到偷吃的我呢！好在母亲抓到了也只是笑笑，最多也就责备几句。

吃饭时，我发现母亲煮的是俩锅饭，一锅硬饭，专给我俩准备的，一锅稀点的饭，他们自己吃的。才想起，电话里跟母亲聊天时，我说过不喜欢吃稀饭。真是娘肚里有十个儿，儿肚里没一个娘！我一边吃，一边打量着母亲：比三年前更瘦了，才六十多的母亲，完全没有老年人的富态丰满，年轻时的大眼睛变小眼了，上眼皮松懈下来，盖住了半个眼珠子，清瘦下来的脸庞，皱纹如荡漾的湖水样凹凸着，那满头的银发闪闪发亮了，劳心过多、病疼过多的母亲，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憔悴得像七十多岁的老人。我细细品赏着母亲做的饭菜，同时也享受着久违的母爱。母亲一个劲的劝我多吃菜，也一个劲的挑我喜欢吃的菜，往我碗里夹，说是厂里生活清苦，我远没其他姐妹壮实，得好好在家补补了。其实母亲不知道，我是为了不胖得太快而身材走样，一直很注意节食的。在母亲心中，我永远是她长不大的小女儿呀！

吃过早饭，我们夫妻回自家打扫卫生去，走时母亲叮嘱着，下午早点回来帮她做饭菜。我家离娘家很近，走路十多分钟就到了。一脚踏进家门，到处灰尘，处处都需要清扫擦洗。一楼租给了开商店的邻居做仓库，暂时不能打扫，二三四楼的灰尘好擦，可地上，墙上的水泥可难刮呀！我们夫妻脱了外套，打个赤脚，一人一层楼的清扫起来。好在层层楼通了自来水，大半天过去后，地上、墙上的大灰尘基本消灭，这水泥浆以后慢慢刮吧！我坐下来一看手机，母亲的催促电话打来了好几个，一看时间，已经三点多钟了，才想起答应母亲帮忙做午饭的，忙叫上老公走人。刚出门，隔壁开商店的邻居追上，提来一袋月饼，我实在推辞不了，只得接下往娘家赶。

一进娘家，饭菜已上桌，原来大姐、大姐夫一早就来了，姐姐与母亲已做好了饭菜，等着我们来开饭。二姐，节假日是最忙的时刻，连中秋节也得在酒店里渡过。大侄子当交警，今天也是他最忙的时候，一大早赶回去上班了，弟弟、弟媳今天还在回家路上，本该是万家团圆的日子里，能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的家人并不多。

家人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已成难事，常回家看看，对我们这些打工族来说，更是奢望。我们跋涉在改革开放的潮流中，为了肩负的责任与使命，各自奔波着，努力着，有的在地里刨食，有的战斗在无烟的生意战场，更多的人漂泊在异乡，日日夜夜枕着回家的梦入睡，年年岁岁牵挂着故乡的山、故乡的水，还有那疼爱我们的父母、亲友们。我深知，无论成败，故乡都是我们的落叶归根之地，亲人永远都在家里等候我们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