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差点被我们遗忘的草本：荞麦

小时候，那些皮肤长得黑的孩子常常被大人们叫做“黑麦陀”，就是黑得像荞麦一样。

在农村，长得黑并不算丑，相反老人们总这样说，黑得像荞麦一样就好了，说明这个人肯劳动，能吃苦，很健康，嫁女就要嫁“荞麦郎”。呵呵，这样的观点大家肯定难以接受，小时候我也一样不接受，为此还与老人们辩论过。我的爷爷是个读书人，他能说会道，说长得黑的人好，你看戏里面那些黑脸都是好人呢，那些白脸是坏良心的。又说黑的是沉香木，白的是纸张，白纸伸手讨一张，沉香千金也难求。

说到黑，说到荞麦，还真有话说。荞麦黑黑的皮肤，有棱有角，个性凌然，用手一撮，生生作痛。小时候我最不喜欢晒荞麦，小手小脚经常被那些棱棱角角弄得生痛。但是，荞麦一去掉皮，里面就是洁白的瓤了。三四十年前在农村，没有精加工的作坊，我们都是用石磨磨荞麦粉的，那些粗糙的黑皮与洁白的麦实一同磨成了细腻的粉。荞麦粉常常被蒸成糕点或者粑粑，外表黑黄黑黄的，颜值不高，味道倒也蛮好。也有把荞麦浸泡一个夜晚，发胀之后再水磨的，用个容器把磨好的水剂盛好，然后覆盖一块大纱布，把草灰堆到纱布上，草灰慢慢吸干容器里的水，留下淡黄色的荞麦糕。如果有甜酒，将荞麦糕做成汤圆，与甜酒同煮，不必加糖，味道也是非常好的。

小时候帮奶奶推过磨，磨过荞麦。别看那些棱角分明的荞麦，每次只能灌一小勺子，否则就会把磨顶起来，凹凹凸凸，磨出来的粉就会很粗糙。要是用水磨的，则好很多，用力也会均匀多了，不会出现卡舌顶磨的现象。奶奶说别看荞麦籽粒小，硬度蛮大的，磨荞麦比磨大米要费力得多。

荞麦是不择地而生的，往地里随便一撒，就能生根发芽结实。记得小时候随母亲种过荞麦，把地块刨成行，朝行道里撒种子，然后覆盖些有机肥料，再把行道填平，这样鸟就啄不到荞麦粒了。到了冬天，天气寒冷，外出扯猪草比较困难，母亲就带我到地里割荞麦，间一行割一行。那时荞麦苗有两尺多高了，又嫩又肥。母亲说剩下的麦苗留着结荞麦籽，以后好吃荞麦粑粑。

后来，农村很少有人种荞麦了，养猪养鸡都用饲料，荞麦苗也不再用来喂猪了，荞麦籽也不用来喂鸡鸭了，一切都讲究速成。尽管大家都知道荞麦是个好东西，总因为产量不高而弃种。

再后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在吃喝饮食上观念又有了改变。荞麦属于粗粮，营养丰富，又有利于肠胃，据说还有降三高的作用，在农村那些抛荒的田地，被农民们重新耕种，种上了药材或者荞麦。近来，在我的家乡不少人引种四川苦荞，山脚下那一大片旱地长满了茂密的荞麦，荞麦花开的时候，一片洁白，景象颇为壮观。村民把荞麦籽爆炒之后冲开水喝，美其名曰：苦荞茶。苦荞茶其实一点不苦，那种淡淡的麦香味非常怡人。农村人也特别注意养生了，他们一日三餐也讲究粗精搭配，大米里加点玉米、苦荞还有红豆，看起来颜色丰富，闻起来香味独特，利于肠胃又有营养。

我的一个朋友叫夏双华，是个有头脑的农民企业家。夏双华是个有良心淳朴的农村人，他在家乡司马冲建了个作坊，专用苦荞酿酒。这种酒的芳香独特，无任何添加剂，十分环保，因为设备科技含量高，酒客需要的酒度是可以控制的，你需要多少度的酒，他就可以酿出多少度的酒，绝不勾兑。2015年第一次喝夏双华的苦荞酒，感觉味道不错，喝后不上头，不口干，有种不淡不浓的酱香味，也有苦荞的芳香。后来我购买了一件，留下两瓶保存至今年清明。存放了五年的苦荞酒，一打开芳香四溢，大家都说是好酒。我告诉大家，此酒价廉物美，是良心酒，可以放心存，大胆喝。

荞麦真是个好东西，被我们轻视了很多年的草本，现在重新回到我们的生活中，变成了至宝。这样简单的轮回，其实很幽默，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