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陪父亲说说话（二）

父亲经过医院的一个星期的调养，精神、气色好多了。每天主治医师来查房父亲总要问为什么还不做手术，人家才来两三天的都做手术了。医生耐心的向父亲解释，您老的直肠现在炎症太重，要等炎症好一点才能做。

父亲又要我打电话叫哥哥姐姐他们来，说呀老子都要死了，他们还不露面。我跟父亲解释：哥哥姐姐他们现在每个家里都有几个读书的，负担比较重，他们都打过电话给我说要来，我叫他们等你做手术时再来，现在我一个人可以照顾你。父亲生气的说“我要是死在手术台上，那就连自己儿女的最后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开玩笑的说；你要是怕死的话有什么话就现在跟他们说吧。我一一的拨通哥哥姐姐的电话叫父亲跟他们说，哥哥姐姐自从知道父亲的病情，每天都打电话给我问父亲的情况，也经常跟父亲说话，只是父亲看不到他们心急。

父亲拿着手机想大声的说，可是力不从心，到最后只有听话的份。父亲第一句话就问你们什么时候来，我有好多话要跟你们说。

医生提前三天通知我给父亲做手术，我打电话给哥哥姐姐，哥哥提前一天来了，两个姐姐不知为什么要等到父亲做手术那天才能到。早上八点我到医生办公室签了父亲的“生死文书”，九点钟护士推着担架车过来要父亲做准备，父亲以前当过兵虽然没打过仗，但也是个不怕死不服输的汉子。但我从父亲的眼睛里面看到他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而这时两个姐姐还在火车上。父亲已经躺在担架上了，护士过来推车时父亲突然抓住我的手，泪眼花花的跟我说：“老幺，你两个姐姐到底还来不来啊？我身体这么差，一刀划下去我要是没有气出来怎么办，我要是真的出不来，你们不能让他们把我烧了，不管花多少钱也要想办法把我的身体运回去，一定要跟你妈妈葬在一起，我生前跟你妈妈打冤家，死后还要去陪她”。

我紧握着父亲的手，安慰他说：这里是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他们要负责任的，你这个是小手术，对他们来说就像挑个刺那么简单。姐姐她们再过半小时就到了，你出来时就能看到他们。

我和哥哥与护士把父亲推进手术室，在关手术室门那一刹那我发现父亲还想偏过头来看外面。

以前只有在电影里面看到手术室门口的亲属，在走来走去。手术室门口有很多人，也有一大排凳子，可是能走下去的没几个。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了，每次大家都会围过去，看看是不是自己的亲人出来了。

快十一点了姐姐他她们才到，看到她们一脸亏欠焦急的脸色，我还是毫不客气的数落她们一番，都像你们这样父亲早就死了，你们就等着哭慈悲吧。

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再看看墙上的石英钟，怀疑是坏的，再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确实不动了。

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医生在叫谁是68床病人的家属，我急忙走过去没看到推父亲出来，只看到医生手里提着白色透明胶袋，里面装着一个成人拳头大小血淋淋的肉团。

一秒钟内有无数个画面在脑海闪过，接着一片空白，晕不是晕，痛不知哪里痛。意识还在，听到医生在说“病人的肿瘤已经切除，只是炎症太重直肠无法在对接，必须改道从小肚边直出，现在征求家属意见，否则意外难免”。

听罢，心速才放缓，头慢慢的变小，清醒过来。几姊妹商量了一下，也只有听医生的。

下午一点半，主刀医生才走出来，解开可怕的面纱，宣布手术很成功。看到护士把父亲从手术室里面推出来，我们急忙跑过去。

父亲不是全麻手术，但是耗时太长。此时面无血色，嘴唇发紫、双眼紧闭，只有鼻孔内徐徐的生命气息让人暖心。

此时我除了流泪还是流泪，心痛、焦虑、激动……都化做热泪滚滚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