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记：家、春婶与水田

2014年1月27日    天气：晴     主题：家、春婶与水田

        在建材城转了好几圈，终于寻觅到了通往家的小径的入口，父母拿着手电筒早已在此等候。这块生我养我20年的土地，熟悉中更多的是夹扎着陌生。面前的这块土地，泥土的芬香早已逝去，年少时在田里放鸭、捉鱼、扯猪草、与小伙伴嬉戏（时不时的也摔摔跤、打打架）的踪迹已难寻，留下的只是一个个破碎的梦与眼前略显冷清的小高楼。20年前到武冈城里徒步半小时的路程，现在用不着5分钟。原来只有在一中读书时才听得到的武冈各地的方言，现在一走出家门，却随处可听到，感觉初、高中的各位老同学就在身边。

       在父亲一如既往爽朗的笑声与母亲越来越弯曲的腰的引领下，我们如释重负的踏入了“烦闷—忧愁，都在此中融化与消灭”的家。虽然离家已20载，但每2年我们都会回来一次（我们若不回，就接父母到南方的小渔村）。为留住习惯于城里生活的我们的需要，父亲将家里的厨房铺上了大理石板、安装了洗菜盆与洗碗盆，厕所四周都是五颜六色的磁砖，咋一看，丝毫不亚于城市家庭。我那“三味书屋”也被父亲装扮一新：天花板、木地板、宽大的席梦思床、厚实柔软的被子，当然，读书时用过的书桌还在，20年中寄回来的各时期的照片被父亲裱在重新刷过油漆的相框内，现代气息中分明流淌着几分古典，煞是味道。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一切又是那么的新鲜！见我一直在欣赏他的作品，父亲自豪的说：“这些都没花过一分钱，材料都是从隔壁的建材市场的废弃堆中捡回来的，今年你们就不要到外面酒店睡了！”年近七旬的父亲的能干与精打细算对于我这个在老婆眼中“笨得要死”的读了N多年书的所谓知识分子来说是彻底佩服的！毕竟，这对于年轻时做过小学教师但因收不到学费发工资而改做泥水匠、精通预算的父亲来说，这简直是小儿科！

        没有城市的喧嚣与嘈杂，我在家美美的睡了一觉。吃过早餐，在家附近闲逛，打量着周围的变化。邻居春婶正在拿着一把小斧头在劈柴，见我走近，还没等我开口，春婶就已经早早的认出我来了，主动的跟我打着招呼！春婶虽已80多岁，但在村里（非行政村）的高龄老人中，也仅仅排在第五。看来，经济的发展在促进我们生活质量提高的同时，也在不断延长人类个体的寿命，但同时，也使我们这个国度过早的进入了老年社会，尤其是农村！春婶丈夫几年前去世，自己一个人在老屋生活，三个儿子每月分担一些柴米油盐，从政府领到的低保金则用来改善一下生计，就是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春婶还能健康的活着，而且基本不上医院。也许，一颗健康的、年轻的心与多吃素食毫不逊色于当前延年益寿的各种滋补保健品。对于我，春婶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孩提时代，每次回家碰到我，都会在我面前夸赞我年少的时候读书如何如何用功，走到哪手中都带着书等，虽然有点像祥林嫂，但我还是很受用，因此，每次回家都会不自觉的走到她家，去享受这一道精神食粮。当然，其中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通过老人家的称赞，在儿子面前树立更多的威信，促进他花更多的时间用于学习！

        春婶的孙子也已经成家生子，见我们聊得这么火热，好奇地问：“奶奶，他是谁啊！”离开家乡时，小伙子才5、6岁，不认识我一点也不奇怪，正所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除了春婶，每次我回家重点关注的，莫过于自家原来耕种的那些水田与旱地了！通往自家水田的路还在，只是两边早已杂草丛生，原来宽阔的田埂路，现在一人走在上面都摇摇欲坠，城市的开发让每户人家都在侵占原本属于公共资源的公用地，以便在征地时获取最大的收益，小农也是理性的经济人，追求利益最大化本身无所谓对与错、是与非！我家的那一亩三分地早已被征用多年，只是征用之后却迟迟未见开发，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建筑废弃物，良田早已成垃圾场！之所以称之为良田，是因为无论是干旱或洪涝，这块田从来就没有遭受到大自然的侵袭，亩产一直保持在1200斤左右。其实，整个丰仁村，近千亩水田，由于紧邻狮子水库，排涝设施完善，土壤肥沃，每到春夏，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幅硕大的绿油油之后又金灿灿的动感风景画。水稻的产量一直保持在高水平，这些良田今若在，种植袁隆平老先生的超级稻，可贡献粮食近2000吨！可现在，展现在眼前的是参差不齐、外形各异的小高楼，中间夹着一个个工地与建筑垃圾场！

        全国性的如火如荼的城镇化的高速推进，缩短了家与工作地之间的距离，祖祖辈辈靠种地谋生的父辈们、下一代一夜之间实现“鲤鱼跳龙门”，完成了我寒窗苦读20年才实现的夙愿。只是没有产业化与工业化、没有农业的现代化，我们的城镇化，我不知道它的发展前景在哪。失去了土地，我们的父母、春婶们在这样一个老年化的农村社会，他们该如何安度他们的晚年？难道像春婶一样靠低保、像父母一样靠用征地的钱换养老保障，还是依靠新农保，亦或依靠失去土地靠在建筑工地打散工的小伙伴？还有，受农村城镇化影响，提前辍学，在工地运沙土，抓住机会赚钱的侄儿、外甥等下一代们，一旦基础设施建设投资放缓或停滞，毫无技能的他们在僧多粥少的完全竞争市场，又该如何谋划自己将来的生计！？我们不得不去提前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