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扬起长长的剑,满天的黄沙向我席卷而来。我黄沙中,我再也睁不开我的双眼,我的全身己在黄沙中猛烈的抖动,我的生命力随着这来自自然的恐怖漫漫的流逝。唯有握剑的手还是那样的坚强,那样的用力。
黄沙遍野,在干塔克拉玛干的沙漠当中,我狂喊我的名字,但是我却听不到回音,黄沙遮住猛烈的阳光,遥远的地平线上只有死一样的空旷,死一样的寂静。我不停的移动我的双脚,我不想被黄沙就此埋葬。古老楼兰文化的]灵魂还响彻天际,英雄的亡灵还飘浮在这旷野之上,但我呼喊我的名字的声音却己消逝在这旷野。
我己忘记我为什么来这里,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一根白骨随黄沙卷入我的视线,我刺出了我的剑,我的剑依然是那样的有力,那样的准确。但我却己厌倦了听剑砍断骨头的声音,那曾经是我最喜欢听的声音,没有哪一个剑客不喜欢听自己剑砍断别人骨头的声音,但是现在我听到却觉得恶心了。
我是一名剑客,也是一名杀手,一名孤独的剑客,一名残忍的杀手。六年前我成名于江南,我二十岁成名,我成名的那一年是武林中的乱世。我用我的剑刺入了当时江南第一富翁丁一的咽喉。三个月以前有人用三百两要我取她的命,因为他在的我眼中只值三百两,因为他的每一两银子上都沾满了处女的鲜血。我痛恨这种玩弄女人的男人,在我的眼中这种人都该杀。
从此我的名字响彻整个武林。丁一的家人请遍了整个江湖中的杀手,没有人敢小觑金钱的力量,尽管那钱是肮脏的。
从此我亡命江湖三年。三年,我历经百战,我出手的剑也越来越残忍,在弱肉强食的武林对别人的残忍就是对自己的宽容。
三年后,我的割断了丁家请来杀我的最后一名杀手的时候,漫天的桃花在我的身边飞舞,我的血把桃花染的更艳、更红。在春天的阳光下,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倒在我脚下的那位刀客是大漠黄沙中的第一流的杀手。他死亡的脸上凝固着狰狞的恐惧与迷惑。他死都不明白他的刀己刺入了我的左胸而倒下的却是他自己,他把刀剌入我的左胸时,我急速的后退,尔后我又是极速的进攻,我攻击他的时候,他的刀还在我的左胸,一名没有刀的刀客,只是一只任人斩割的羔羊。
我的剑割断他咽喉的声音,是这一个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一名杀手最想听到的声音,他脸上在那一瞬间凝成的表情告诉了我他不相信这一切,我想告诉他,我是右胸人,可是他却己没有机会听到。
我抽出了我胸口的剑,血雾飞扬,桃花飞扬,我也感觉到了死亡。
一只受伤的狼,他的狼群也会抛弃他,而我跟本就没有一个朋友,我有的只有想杀我的敌人。受了重伤的我再也没有抵抗的能力。在江南的烟雨中,在桃花飘荡的时节中,我也倒了下来,血汹涌而出,染红了土地,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看到的是漫天的桃花,我想伸手去抓一朵,可是我的手己没有力气。
这一片染了血的土地来年开出的桃花是否会更艳、更红呢?
江南烟雨桃花红,人心却己是空空,剑未断,血己流,斜插孤冢,纵是英雄,谁又记心头,夕阳照,桃花落,漫天飞红谁来道,亡灵江湖游,生亦愁,死亦愁,黄泉路上更悲若,喝下猛婆汤,真能就把前事忘。
我醒来的时候,我听到悠扬的笛声,笛声中有江南烟雨的迷朦,有桃花飘落的凄美,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一张小床上,透过窗户的阳光刺痛了我的双眼,春天是没有这么猛烈阳光的,只有夏天才有,我是不是己经躺在这里一季了?
剑在床前,我握紧了剑,剑是剑客的灵魂,没有剑,剑客便不再是剑客。我摸摸伤口,伤口己好,我走出房间,笛声停。我听到有人在后面叫唤我,可是我没有停下来。我是一名杀手,我不能有任何的情感牵挂,包括感恩之情,杀手要做到绝对的冷血。有感情的杀手便不算是杀手,笛声又起,有着大漠黄沙苍凉,有着愁肠百结的惆怅。我没有去过大漠,但我从死在剑下的那名刀客的脸上我感觉到了大漠的影子。我很想转头去看那一个吹笛的女人,但是我没有,我是一名杀手,杀手必须无情。
当我重回江湖时,我己是很多杀手心目中的神,但是我依然孤独,依然寂寞,来找我的人依只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找我杀人的人,我去找的人依然也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我要杀的人。我依然这样[寂寞的活在血雨醒风当中,依然在杀了人之后烂醉于江南的酒肆。
江南烟雨江南愁,江南桃花别样红,江南美酒醉愁人。
三年,又过了三年,这三年中,我依然为了金钱杀人,我的剑己沾满了各种人的血,在金钱面前我视生命如草芥,为了中午有没有饭吃我杀人,为了十万两银子我也杀人,我杀过大侠,杀过无赖,杀过妇孺、小孩。
但是,现在我己经厌恶了这种生活,我知道,一个杀手一旦厌恶了杀手的生活,那么死期也就不远了,我不怕死,我出道的那一天我就准备了死,但是我却不想死在杀手的剑下,一名好的杀手死在杀手的剑下是一种耻辱,我想死在当年寻个救我的吹笛女人手上,她是唯一救过我的人,也只有死在她的手上,我的灵魂才会安息,我的此身才不亏欠任何人。
江湖烟雨江南人,江南人未过忘川,纵过忘川又奈何,斗志己衰剑己寒,笛声肃杀桃花枯,桃花枯,笛声残,天涯人在天涯孤,独酒百杯解愁绪,金蹲空,梦未醒,梦中游魂梦中焚。
今年的桃花未落,我又来到了曾经的那片桃花林,桃花依然如血,那名死去的大漠刀客的坟上长满了草蒿,坟上的草蒿真是格外的茂盛。那间小屋不在,屋内的人是否不在呢?清晨的阳光格外的温柔,我仿佛又听到了笛声,笛声从每一片桃花瓣中飘出,是这样的动听,那样的使我陶醉。我突然想起了家,我突然想要一个家,我己经飘泊了太久,我己经太久没有归宿,我也想要一个人来关心我,我也想去关心别人,我丢掉了手中的剑,我不再是一名剑客了,我想要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微风吹,桃花落,一片、二片、三片,片片犹如沾血,我把全身放松下来,我己经很久没有放松了,我己经不再是一名杀手,我要去见我今生最想见的人,见我今生唯一的牵挂,三年,漫长的三年,她还好吗?她的笛声还是那样的苍凉吗?我带着小孩一样的微笑,我要终止我的杀手生涯,我现在只想与她在一起。
残窗外,一缕阳光照进小房,照在她的脸上,我看到了她的脸,灿烂的犹如盛开的桃花,她还未醒,她不在梦中,但是她的嘴角却挂着幸福的微笑,她睡在一个男人的怀抱当中,她是那样幸福的睡着。
我转身离开,眼角有泪流出,我是一名杀手,杀手是没有眼泪的,但我为什么会流泪,我拾起了我丢掉的剑,剑动,桃花落,漫天的桃花像血一样滴在我的心头,我的心也裂成一片片像桃花一样的散落,然后在无知觉中腐烂。
从此我又要孤身走天涯了,天涯又在何方,心又在何方,那位刀客的坟还在,桃花落满坟上,当年为什么倒下的不是我,纵然生是敌人,死了也可以长相伴,敌人己逝,故朋己走,曲终人己散,桃花无情人己有情。
我知道,我再也做不了杀手了,就算我的手中有剑,我也做不成杀手了,杀手是不能有情的,我己不能留在江南,江南只有杀与被杀,我不想别人杀。
我来到了大漠,大漠黄沙万里长,我扬起长长的剑,黄沙向我席卷而来。
我把我的灵魂埋葬这大漠黄沙当中。
大漠孤魂黄沙埋,笛声犹在耳边响,江南烟雨江南人,江南人己别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