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沙读书时,对花老师印象最深,特别有趣味一名的老师,冬天老是披着那件厚厚的皮衣,里面着三件花格子衬衣,一个月不换洗一次,污迹满领,满脸红黄混杂的粗胡,一头蓬松的长头发从不梳理,一走入课堂大家就哄堂大笑,他也眯着眼睛向大家微笑招手,然后架起二郎脚在讲台上侧身斜坐,开始照本宣科,整个派头象电视里面的济公活佛,如不了解他,根本无法把他与大学讲师的形象结合在一起。上课的时候讲一口地地道道的新化话,让我们这些不通新化话的学生竖起耳朵都很难听懂,几下就完课让大家自由活动,所以对他这门课总是云里雾里,摸不着边。
整个学校百余名老师之中,没有第二个象花老师这样邋遢的老师,大多仪表堂堂,戴上斯斯文文的眼镜,充满学富五车的神秘,他们对花老师异常轻蔑,认为花老师神经不正常,常常奉劝学生少跟他来往。
期末考试下来,我探听到花老师教的这门课大家考得很砸,全班56个人,只有三个上了60分,如果花老师就这样把成绩上报教务处,那么我们班将面临几乎全班补考的恐怖局面,就算补考,大多数人脑子里也是一团糨糊,很难补考及格,有些人还会伦为留级处理。
为了却全班兄弟姐妹的苦难,我们几个班团干部马上召开常务委员会,十万火急,会议马上一致决定成立“解决考试问题领导小组”,制定了“避免补考应急措施”, 筹集考试活动经费,由每名不上60分的同学集资,由“解决考试问题领导小组”携款活动,用“糖衣炮弹”裹住花老师,让其将每人的分数在原来的基数上增加20分。
“解决考试问题领导小组”筹集款项后,立马行动。
我用同学们凑的2600元钱,买来名贵的香烟和酒,作为此次“解决考试问题领导小组”组长奔赴在最前线——花老师的居室。那是我们学校没有开发的西山里的一座孤房,远望去,就象一座古老的庙堂,周围是青翠的竹林,屋前只有一条花老师去教书时走出的路,若隐若现。敲开花老师的房门,张眼看到四面满墙画好和没有画好的油画,地上是乱七八糟的各类画具、脏衣服,里屋有一张怪怪的玻璃床和一套参差不齐的组合家具。满屋里莓味夹杂着油画染料味,有点刺鼻。
那晚他正在客厅中央架着画架子画一个站着淋澡的美女,花老师面对我的到来,用他那双粘满油画染料的“彩手”客气的和我握手。他粗糙而带有粘性的手我得我很不舒服,我连忙去欣赏他的裸女大作,是一个丰满的少妇站在海边双手高举一个瓦缸在淋澡,我也不懂得怎样去欣赏一副油画,那是高雅的艺术,想不到花老师有如此的大雅,偏爱油画。只是觉得那女子的四肢和身体比例很不协调,颜色没有调到那洁白如玉的效果,使我看上去觉得更象一个泥巴娃娃。
我故意讨好他:“花老师上课上得最为生动,只有你的课每次都是满座呢。想不到你既是一个会教书的好老师,也是一个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艺术大师!”
“你是个洋学生,好洋老师我哟!嘿嘿嘿嘿!”花老师四十多岁的人了,讲起话来象个小孩子一样,一讲话就傻傻的笑。
花老师跟我讲,十几年以前他在东北林业大学毕业以后,就分配到我们学校教书,刚来时,学校就安排他在这个人烟罕见的西山里这两间空房住,那时他带来刨子和锯,在市场上买了一些木材,这房子里所有的家具都是他一刨一锯亲手做出来的,还做了两百多副油画板子,潜心功于油画。每天除了上课,就闭门不出,在家疯狂的创作。
他说,在学校的时候,他喜欢读书,英语学得及好,我也看到了他满屋的英文小说,他说他要教英语,只是学校领导对他有偏见,偏不要他教英语,让他教机械制造。
他喜欢拉二胡,兴奋之余,他给我表演了《江河水》、《二泉映月》,琴声穿肠,充满缠绵,也有豪情,更多的是悲凉,我很陶醉。末了,他摇着脑袋,微闭着双眼,缓缓的说:“你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朋友,我朋友不多,这里没有人愿意来光顾,那今晚是个特别的日子,还是拉首欢快的《良霄》!”然后他把嘴一咬,脚一跺,眼睛睁鼓着望着我,手拉弓铉就进入了快弓状态,让我赞不绝口。我觉得他起码在二胡十级以上,比他的油画水平高出一大截。
花老师说,他刚毕业时,省文工团想要他,但他没有去。他这一生有过许多优秀。他因为单相思一位女孩,但那个女孩画画得出了名,从来没有理过他让他彻底绝望,花老师就以画画作为发泄,这一发泄一晃就是十几年。
花老师染上油画瘾后,不怎么拉二胡,只是今晚来了朋友让他激动的操起了二胡,这是他的最高的接待礼节。他认为,既然自己认准了油画这门艺术,促发了创作的激情,那么就舍命的追求下去,一生永远过上这种的封闭式创作生活。他说,如果做人要是可以不吃不喝,他便永远不想这所谓的工作,对于这门教书的工作,实在不感兴趣,在他认为只是一个供他饭和烟以及油画染料的来源。学生也好,同事也好,不懂艺术,就不了解他,人活着,与人是一具尸体的差别,就是活着的人有思想,不管怎样活着,都要让所思所想永远处在快乐的精神状态中。他要用尽毕生精力,创造油画的最高境界。
“油画的最高境界就是创造有思想的人,是通过欣赏赤裸裸的人体艺术,了解到人赤裸裸的思想。”花老师激动怕我误会他画裸女是思想不纯,便指着他那副正在创作的油画表明着自己的立场。
“那读书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我顺便想提到有关这次考试的话题。
“读书的最高境界就是不管老师怎么考,都能够打100分。对所学的功课了如指掌!这就要拿出我这种画油画的精神来。”花老师歪着嘴皮告诉我。
听到这样的话,我觉得要想收买这位偏执的老师,恐怕太难,干脆不再多说话。我准备留下烟酒告辞,看他明天的反应,要是他收下了,明天再提要求好些。
于是我说太晚了,要花老师注意休息,准备起身告辞。花老师说,烟酒是哪里买的就退到哪个商店,然后把退货的钱分给凑钱的同学。老师也是农村里来的人,和学生一样,容易让人看不起,主要是大多经济困难。读这个书,都不怎么专心,也是有原因的,多半不喜欢这个专业,为了分配个工作,才来混张文凭。但希望他的学生在其他方面总要有点造化,象他这样,有个最高境界的目标。至于考试的事,他说我一进门他就明白我的意思,他不会为难大家,把大家都加三十分,这样及格率就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了,再不及格的,到他这里来拿补考试卷,背熟了,去补考。
我真的意想不到,想不到花老师也是个非常为学生境况着想的好老师。我非常的感谢与其他老师不同思想的好老师。
末了,我准备告辞,花老师说,怎么就回去了,他说他请我去看通宵录象。
我不解,学校规定不是不准学生出入那种专门放黄色录象的低级场所吗?竟然有老师请学生去。他说,他没有什么朋友陪他去,让我陪他去看一次。
我不解,犹豫不决,他指指画架上那副画,说是为了这画,为了创造人体艺术的最高境界。
我恍然大悟,于是爽快的陪他去了,我说,老师你这么爱好艺术,真是中国的樊高,我要是个美女,一定给你当裸体模特,花老师嘿嘿嘿嘿,嘴笑得更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