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放牛的日子

小时候放牛的那会，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又放牛去了，大人们每次看到我总要奚落一番，说“你一个妹子噶，看么个牛嘛，天天跟牛屁股，丑死人了”其实小小年纪，我也细细算过，院子里虽然基本上家家养了牛，可是需要每天去看牛的女孩子，好象就我一个。我不愿意去看牛，便跟妈妈说“你看院子里哪个妹子噶要看牛嘛，”妈妈的理由的，谁叫你比弟弟大，叫弟弟一个人去不放心，其实，让弟弟一个人去放牛，我也不放心，那时候还很小，也就是刚能帮着家里干点家务活的年龄，每次看牛，多是和弟弟一起去，家里的牛只有在春天插秧的季节需要人照看，平时多是放到山上，傍晚就会自己回来的。

我们家的那头牛，养了十几年了，是头母牛，每年多会生一只小牛，小牛刚出生的时候，牛妈妈对它很是爱护，几乎容不得别人靠近它的孩子半步，第二年的时候牛妈妈又会生一只小牛，这样牛妈妈的爱就全部转移到刚出生的小牛身上去了，一家牛又是住在一块，这样难免牛妈妈因为护小，总是没来由的教训它的大孩子，一栏容不得三牛啊，每当这个时候，家里就会把大一点的牛卖掉，当牛妈妈意识到他将失去它的孩子的时候，总是会凄凄的叫，大牛小牛一起叫，那情景有点生离死别的味道。一头牛能卖多少钱，我也不记得了，大概500到1000之间吧，家里的那头老牛，也算得上是家里的顶梁柱。在那个年代的穷山沟沟里，人们就是空有满身力气，也找不到地方抓钱。

牛的眼睛其实很漂亮，大且黑，水汪汪的，而且睫毛很长，我盯着它们的眼睛看的时候，总感觉它们的眼睛会说话，那眼神是幽怨和无奈的，也许牛也不愿做牛吧，我心里想。

我和弟弟总是把牛赶到马路旁去看，每次，爸爸总会骂一句，天天放到马路上去，你让它吃石头啊。 其实，我也不愿去马路边放牛啊，那是乡里唯一的一条马路，放牛的时候总是会遇到我的同学，特别是有男同学路过的时候，更加不好意思，那时候，哪里有劳动是光荣的这么高尚的思想，可是别的地方，不是有点远，就是有点偏僻，更加不愿意去了。我和弟弟把牛赶到马路下面的河滩上，河滩很大，牛在这里吃草，我们就可以下河玩了，但是我们家的牛早就把河滩上的草吃光了，每次把它赶到这，它总会趁我和弟弟不备，偷偷的跑去吃人家的菜，如此两次三番，我干脆一恨心，用绳子把牛妈妈栓在树上，其实心里是很不忍了，但是又想玩。只好委屈它们了，其实牛也跟笨的，在原地打一个圈圈，留长的绳子就打了死结，动也动不了了，光会叫。有大人路过看到了，回去告诉了老爸，不记得那一次有没有被挨骂，总之以后是再也不敢了。

我家是梯田，田埂上的杂草长得疯快。夏天的时候，爸爸每天早上多要去割牛草，也就是把自家田埂上长的杂草割回家喂牛，清理了田埂，也喂饱了牛，关键是，牛栏里剩下的草和牛屎牛尿一起发酵，又是来年的好肥料。每过一个月，就要把牛栏清理一次，把里面垫栏的草，吃剩的草，和牛拉的屎，一起清理出来，并堆成一个高剁，用的工具是钉耙，形状和猪八戒的九齿钉耙一样，实用性很强，开春犁田的时候可以用来糊田边的泥，用钉耙在泥上糊出一条条斜斜的，浅浅的沟，感觉上像是镀了一道花边。（发现自己犯职业病了，呵呵）恩，那些清理出来的东西叫“牛栏yu”,yu也就是肥料的意思，知道的人，应该还知道不仅有牛栏yu,还有猪栏yu,更有大yu ,小yu 。那多是最好的有机肥啊。也是种田人来年的希望。

后来爸爸出门打工去了，那个时候好象还不叫打工，叫搞副业，割牛草的任务自然就交给了妈妈，有一次妈妈病了，全家人一合计，决定让爷爷早上把草割好，爷爷已经七十好几，不过那时候身体还很好，但也是挑不了重担子了，而弟弟小时候长的瘦小，比我还小两岁，更是不可能，只能由我负责把割好的牛草挑回家。当时我读小学六年纪，满满一担牛草我分两次挑回家，一次也应该有50斤的样子吧，一里路的距离我要歇上十来回，而且路上总会遇到去上学的同学，每次遇到了我就装作不认识或者没看见。心里祈祷着，他们到了学校千万别跟别的同学说起，真不明白那时候小小年纪，虚荣心怎么那么强，如果是现在，做了那样的体力活，怕是自己多要好好宣扬一番了。担子是真的很沉，也是我有生之年挑得最重的一次担子，一个月后，妈妈身体好了，我挑牛草的经历到此结束。

读初中以后，因为我和弟弟成绩都很好，妈妈也就不再分配更多的家务活给我们，由爷爷帮我们家看牛，我很高兴终于可以不用跟牛屁股了，家里的老牛实在是太老，爸爸开始考虑给它找只接班牛，于是那一年的小牛没有被卖掉，而是把它关在另一个栏里，小牛长到三岁的时候，就可以教他犁田了，爷爷在前面牵着，爸爸在后面架着犁，刚开始并没有真犁，而是学习怎么拉犁走路，以及怎么听懂人的使唤，和看鞭子行事，渐渐的小牛也上路了，可以开始实地操作，不过还是得由人在前面牵着，要不就很调皮，走到田边的时候，还不忘忙里偷闲，啃一口草，这个时候难免少不了一记鞭子。牛也是慢慢学乖的，老牛老了，干不了活了，就只有被当成肉牛卖掉的份了，牛这一辈子真辛苦，我想。

出来工作以后，我和弟弟多离开了家，爷爷也不能再去看牛了，牛让院子里的一个小孩看，交换条件是生下来的小牛算他家的。但是那个小孩很调皮，贪玩，牛老是闯祸，有一年回家，妈妈说家里的牛卖掉了，没有时间管，只好卖掉，我问：那犁田怎么办，妈妈说，只好借别人家的牛了。呵呵，陪我一起长大的几代牛，终于离开我家了。我也再也无牛可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