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早,虎伢子交代副班长带队,自己就提前上工地了。这些天来忙得很,讨论施工方案啦,向当地群众作调查啦,,参加联防工作啦……忙得他没有片刻消停。现在又要在全班推广石松柏师傅锤道碴的经验,这将是最激烈战斗的一天啊!他提前上工地,就是为了看好料源,摆布好兵力,把仗打好。
刚来到烂泥冲边那棵绿叶婆娑的古老柏树边,一辆解放牌翻斗车,嗷嗷叫着,风驰电掣般驶来,他赶忙闪到路边。不想“吱嘎”一声,解放牌停下来了,从驾驶室窗口,探出一个留大分头的脑壳来:
“小班长,你早!”
虎伢子认出来了,这正是处理塌方那晚上跟他上过土的司机,他忙走过去跟他握手、打招呼:
“小刘师傅,你忙呀!”
小刘皱着眉头,用下巴朝老虎跳一指,说:“怎么搞的,还是这副烂样子!”
“新施工方案还没定哩,我们在锤道碴!”虎伢子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似的,有点语塞。
“小班长呀,为着‘五一’通车,谁都恨不得一个人掰开作两个人用,你们还等哩,嗨,同志,我们隧道可不等你啦!”小刘说完,挤眉弄眼地笑了笑,一发动引擎,车屁股喷出一道烟雾,就“突突突突”扬长而去了。
汽车早跑得无影无踪了,可是小刘司机那火辣辣的话语,仍在虎伢子脑海里回荡着:“为着‘五一’通车,谁都恨不得一个人掰开作两个人用,你们还等!……”是呀,现在迫切的需要是向老虎进攻,尽快拿出成型路基来。可老虎跳究竟怎么施工还没有定哩,他心里像火烧油煎般地焦急。
事情竟是这样成堆累叠地袭来。虎伢子刚走到自己班的工场上,那边有五、六个民兵拖着两部空板车过来了,看样子是去营部领施工器材的。他们一路走,一跳嘻嘻哈哈说笑话:
“咦,红星民兵连成绩巨大,锤了这么多道碴呀!”
“他们真想得远,路基没修成,道碴倒备好了!”
“这叫老婆还没影,就给崽取了名!”
“哈哈哈……”
“人家两头都修通了,到‘五一’,老虎跳通不了车,要他们全连人把火车一节节背过去。”
“哈哈哈……”
“你们别光顾嘴巴痛快,人家有人在那里,听到了会好受吗?”
有口无心的后生伢子们后悔地伸着舌头,捂着嘴巴,不作声了,可也迟了,这些话早象针尖似地刺到虎伢子心坎里了,他真想对他们大声喊:“别焦急,到时候通不了车,二话不说,我们弓着背,猫着腰,也要把火车车皮一节节背过去!”
这一整天他都干得特别起劲,热烈的劳动销熔了思想上的焦躁。可是,待到下午收工回到连里时,就像回潮时的海浪,他那稍微平静了一点的心情又滚滚翻腾起来了。
他刚回到班里,文书追来递给他一卷总指挥部出版的《铁路工地快报》。几个小伙子眼尖手快,早涌了拢来,一人抢一张,兴奋地念,高兴地嚷。
这个念道:“哟,通栏套红标题:‘会战浪潮滚滚来,报捷喜讯频频传’!”
那个高喊:“哎咦,五千米长的金龙岭隧道胜利打通下导坑!”
有的惊叹:“好家伙,清江大桥提前完成了桥墩浇注任务!”
有的赞赏:“啧啧,全线七百八十个石拱涵胜利竣工!”
“……”
这一条条喜讯,就像千里铁路会战胜利形势的缩影,清清楚楚地摆在虎伢子面前,叫他高兴,又叫他心焦。兄弟单位都骑上千里马了,自己变成了拦路虎,能好受吗?
偏偏吃饭时的广播,也是播着各单位的报喜信、挑战书、决心书,和分指挥部党委的贺信。云雾山,牛角岭、盘龙坳,这些有名的大切方工程的施工单位,都响亮地提出:“元旦之前打个突击战,猛干一月迎春节,三月完成土石方,四月铺轨迎火车。”就是本营的女子连也保证用浇灌完桥墩的实际行动,迎接七十年代的第二个元旦……
到处是跃进的激浪,到处是会战的热潮,形势逼人呀,火烧起眉毛来啦!虎伢子端着个碗,闷声不响地蹲在一棵郁郁青青的柚子树下。不偏不倚,脸儿正对着不远的“三八桥”工地。只见工地上红旗飘扬,机械、广播,一片闹沉沉,人家正干得起劲哩!再向老虎跳一看,鸦雀无声,全不是六天以前那个气势了。六天前,虎伢子从来没有这样清闲地蹲在柚子树下吃过晚饭。那时候的老虎跳,此刻正是地动山摇,万炮齐发。指导员说得好:“安全工作千斤担,炮不放响吃不下饭!”的确,他们爆破组的同志跟连里的干部,哪天不是爆破完毕,处理好哑泡之后,才回连吃饭?那时,硝烟是伴随着夜雾一起降临在老虎跳的。现在,炮不响了,硝烟没有了,老虎跳是多么寂静,就像睡了一样!能继续这样安静下去吗?
他再也没有心思吃饭了,就走进伙房,把剩下的饭倒进潲水桶里。
石小明见了,瞪着眼珠子说:“怎么,节约了?同志,我们那三位小花,两位小白,见天长八两,你若天天节约,保证它们每天要长一斤!”
虎伢子没理他,三下两下刷净了碗,搁在碗架上,就径直朝“三八桥”工地走去了。
女子连的铁姑娘们,正抢睛天浇灌第一号桥墩。离元旦才半个月了,四个桥墩,必须全部浇灌好,任务是繁重的,时间是紧迫的。特别是搞混凝土浇注,那真是劳神费力的重活呀!必须各方面紧密配合,接着气干。每浇一板,都是一场十分激烈的战斗,不管哪里出故障,都会引起混凝土初期凝固,产生结合不良,出现裂缝,使抗压、抗剪、抗拉强度减弱,影响工程质量。
铁姑娘们是轮班干的,一日三班。这一班有四、五十人,个个头戴柳条安全帽,身穿蓝色劳动布工作服,脚登高筒套靴,脖颈上围着白毛巾,真个是飒爽英姿,好不威武!
在广播喇叭的歌唱声中,铁姑娘们正在繁忙、紧张地战斗,一张张红朴朴的脸盘上汗水横流。她们分工具体,配合紧密。十来个人来回用铁质手推翻斗车运送水泥、河砂、碎石,然后按配料比例倒进搅拌机里,从搅拌机里吐出来的混凝土,又一桶桶用卷扬机送到高高的脚手架上,再由三、四个人将混凝土倒进模板里,然后由几个人掌握着捣固机进行捣固。那脚手架的木柱上,悬挂着两条巨幅标语。一条是:“奋战半个月,完成四大桥墩浇注任务,迎接元旦节!”另一条是:“女民兵,斗志昂,自力更生修好‘三八桥’!”
这里,无论是推斗车的,开机器的,钉模板的,扎钢筋的,全是女民兵,她们意气风发地干着,的确不弱于男同志。虎伢子看到这番景象,劳动热情又在全身沸腾了,他的双脚情不自禁地移了近去。
“让开!”
一声妹子的喊声,使他猛回过头去,嗬呀,原来是两个胖妹子,推着装满河沙的斗车,飞也似地冲来了。他忙向一边退了一步,头号车正好从他脚边滚了过去,在一丈来远的地方停下来,胖妹子一脚蹬动踏板,“咣当”一声,车头自动翻过去了,将河沙倒在地上。然后又将车朝上一推,“咣当”一下,和车斗挂紧了,这才解开脖颈上的白毛巾擦汗。
其中一个用嘴巴朝虎伢子呶了呶,说“看见吗,后生伢子参观“三八桥”工地了!”
另一位在她背上打了一巴掌,骂道:“死妹子,就你胆子大!”又说:“人家是红星民兵连的班长,听说他心里有股虎劲,在铁路工地上赛过小老虎哩!”
虎伢子听到两位姑娘在议论他,局促得连手脚不晓得往哪里放,正想走开,没料想那妹子向他挑战了:
“小闯将,敢不敢跟铁姑娘比一比?”
就是平时,虎伢子也是没多话的,到了妹子群中,他更是腼腆得不行,哪敢惹她们,只顾红着脸儿走。
谁知那位胆大、调皮的胖妹子偏欺他,放肆向他挑战:
“我说他是参观工地的嘛,哪敢跟咱们铁姑娘比!”
另一位低声说:“兴许人家是来找熟人的!”
“找熟人?”那位大胆的胖妹子手朝工地一挥:“人家都在战斗,哪有闲工夫!”这时虎伢子远远看到营教导员萧志云也戴着安全帽,站在脚手架上一面干一面指挥,那草绿色的军装,那鲜红的领章,以及那威严的姿态在他心胸里唤起了对人民军队的无比崇敬的感情。他想走近去,没走几步,脚踢到了一部空翻斗车,这一下,他那压抑在心里的热情陡然喷发出来了。他对自己说:人家正忙哩,自己来,既不是为看熟人,也不是为观工地,是要参加战斗!他一弯腰,猛推起翻斗车就走。
“噫,他没应战就干起来了,快,追上去!”
两位胖妹子也顾不上把毛巾缚在脖子上,顺手将毛巾塞在口袋里,忙推着翻斗车追了去。
一场对手赛展开了。两部翻斗车,一会满载着碎石,一会满载河沙,在“三八桥”工地上,冲过来,冲过去。
六天没挥大锤的虎伢子,浑身力气都使在手臂上、脚杆上了,他不是要跟两位胖妹子争输赢,赛强弱。他是为铁路建设挑重担,有一百斤力,就不挑九十九斤担。
两位胖妹子崭着劲儿干,那位胆大的妹子只是不断地鼓她伙伴的劲:“咱们铁姑娘要拿出个铁样子来,不能输给一个伢子!”
两部翻斗车,不前不后,差不多是并着排着地飞快推了去,又飞快推转来。一次接着一欠,谁也没有休息。
姑娘们见了这情景,都呐喊着助威:
“冲呀!”
“胖子加油呀!”
“后生伢子莫落后呀!”
“……”
负责上沙、石的妹子们,见三位竞赛者都是汗流满面,呼呼喘气,怎么也不肯再装车了,督促着他们休息。妹子们七嘴八舌,闹闹嚷嚷地说笑着。这个说两个胖妹子好力气,那个赞虎伢子干劲大。还有个妹子红着脸悄悄递给虎伢子一块毛巾。他接着,头也不敢高抬,眼也不敢对看,匆匆忙忙用毛巾在脸上印了三、两下,就赶忙退还主人,拔腿走了。
“嘻嘻,像个妹子!”
“你不是妹子?”
“我们铁姑娘像伢子!”“……”
虎伢子正走着,听到有人喊他,是萧教导员的声音,他站住了。萧志云走了近来,用毛巾轻轻给虎伢子揩干脸上的汗,说: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忘了指导员怎么对你说的?”虎伢子咬了咬嘴唇,笑了,他想起了路明跟他说的话:“虎伢子呀,现在形势逼人呀,咱们一定要深入群众,加强调查研究,把新的施工方案拿出来,采用什么施工方案的问题,不是一般的问题,是个执行什么路线的原则问题。”指导员的话,使他深深感到自己的劲还没有使在点子上。他说:“萧教导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萧志云正方的脸膛上露出严肃的表情,说:“明白就好了。你是共青团员、班长,做事,考虑问题都要从路线斗争的高度出发!快回去吧!”
虎伢子点了点头,拨退跑了。
在虎伢子向“三八桥”工地走去的时候,李诃正朝着班长相反的方向,到花溪隧道工地上去了。小伙子撒开飞脚走,三里多路,不到十五分钟就走完了。
半个月来,李诃的确起了很大的变化。毛主席《为人民服务》这篇光辉著作,指导员路明的英雄行动和对他的耐心帮助,使他这只无缆的船,开始在强劲的缆绳牵行下前进了。一想起指导员,他就激动不已。他仿佛眼前又栩栩如生地出现指导员临危不惧,舍己救人的英姿。他觉得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就是非常完美的构图,只要挥动画笔,一幅歌颂英雄人物的美术作品就可以诞生了。但是现在李诃想的不是急于画这幅画,而是急于像这幅画中的英雄人物那样,做出不平凡的事情来,喜欢幻想的他,总觉得锤道碴、讨论施工方案太平凡了,他渴望着能够产生英雄行为的艰险环境,他心里经常编织着各种富于传奇色彩的画面,其中最使他向往的,就是那地下长城的施工。他想,在地层里,打出一条路来,这才是创造英雄事迹的理想环境哩。他有两个同学在花溪隧道施工,他多么羡慕他们的幸运,多么希望去看看在地球心脏里战斗的英雄人物!
他一口气跑到花溪隧道峒口。只见峒口两面,像街道两边的铺面那样,整整齐齐竖立着两排工棚,空气压缩机在“突突”运转。峒前宽敞的路面上,躺着三、四股小轨道,电瓶车拉着一长串翻斗车,“叮咣叮咣”地从峒里驶出来。峒门上面,写着巨幅标语:“打通花溪山,埋葬帝修反。”“喜看‘五一’节,花溪过铁龙。”峒口里面,雾气弥漫,电灯闪耀。……
李诃额上的头发,被汗水浸得透湿,光亮亮地贴在眉边。他一边擦汗,一边四下顾盼地朝峒口闯。
“同志,请站远一点看”。
他被一位带黄色“执勤”袖套的安全员拦住了。
“我是来参观的”。李诃解释说。
“有介绍信吗?”
李诃傻眼了,他哪来的介绍信?
安全员挥手说:“没介绍信不能进,请退到那边去看!”
李诃正处在进又进不去,退又舍不退的为难情况下,听到有人热情地招呼他:
“小画家,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喊他的是配合花溪隧道施工的民兵连的宣传员。他曾经找李诃画过刊头,算李诃半个“徒弟”。李诃像得到救兵似的,高兴地扑去握着宣传员的手说:
“想进峒参观,唉,又没有介绍信!”
宣传员热情地说:“你等等,我给你向值班排长请示去,兴许会同意你进去!”
过了一会,宣传员出来了,向安全员说了几句,安全员客气地说:
“哟,是小画家来参观,请进吧!”
当李诃走进峒口的时候,安全员又递他一顶柳条帽:“戴上吧,可千万要注意安全。”在宣传员的带领下,李诃怀着好奇的心情,向峒里走去。他初次进峒,对那铺着道轨,蓄着积水的路很不习惯,高一脚,低一脚,蹒跚地走着。峒里两边和顶上,都是用合抱粗的厢撑木支架架起来的。一边牵满了蜘蛛网般的电线,密挤挤地悬着一排排的电灯;一边是粗大的风管,和酒杯粗细的水管。风管鼓囊囊的,有的地方还吱吱怪叫。空气沉浊得很,走了好长一段了,很少见到有人,只有电瓶车拉着斗车在“空隆空隆”地走。
“在哪里打峒?”李诃这样问。
宣传员笑着说:“还早哩,两千多米,才走了不到六百米。”李诃啧啧咂着嘴唇,站着向前看看,向后瞧瞧,只见两头都是灯亮,看不到头,也望不到尾,就像天上的银河,移到地层里来了似的。他赞叹说:“好长呀,像一条大街!”
“这还不算大隧道,象金龙岭隧道,就更长啦!”宣传员说。他们继续走着。积水,在脚下蹚得哗哗响。突然,一架高大的楼梯,斜斜地向上架着,楼梯上面,电灯辉煌,人声鼎沸,楼梯边,一部机器吼叫着,把一筐筐河沙,一包包水泥送上楼去。
宣传员忙向他介绍:“这是券扬机。上面正在打上导坑,打一节,就发一节拱,灌好混凝土。”
“怎么下面打,上面也打?”李诃不解地问。
宣传员说:“打隧道不简单哩,复杂得很,分八道工序。这下面,叫下导坑,上面叫上导坑,一般是先打下导坑。打上导坑时,一面打一面发拱,然后落中层,再扩大,打马口,最后成峒。为了加快工程,就上、下导坑同时进行。走,先看完下导坑,再参观上导坑。”
李诃怕水灌进胶鞋里,只顾踩着铁轨走。突然前面吹了几声哨子,宣传员急忙将他拉到一边,他刚站定,电瓶车拉着一长串装满碎石的斗车,“嚓嚓嚓”地向峒外跑去了。
宣传员说:“在峒内,眼睛要留神点,脑筋要机灵点,别呆呆地东张西望,不然,容易出事故。”
李诃感激地应着:“是哩!”
他正要朝前走,又有一个带“执勤”袖套的安全员对他们喊:
“同志,注意,前面有塌方!”
李诃张着眼睛四处瞅,宣传员指着一处撑满粗大树枝的地方说:“那是打上导坑的漏斗,上导坑放炮后,碎石就从这漏斗里倒进斗车,再用电瓶车拉出去。现在漏斗塌下来了,看,那几个人不正在处理塌方吗?”
那边,果然有四、五个人手扶钢钎,肩扛大木头走来了。李诃心里想:“在隧峒里施工,可真不简单呀!”
他俩小心翼翼穿过塌方处,朝前走了不远,人多了,灯多了,机器的响声也更大了。“突突突突”,“咣当、咣当”,“扑扑扑扑”,闹成一片,一股股的烟雾、水气,把灯光弄得昏糊糊的。
就在这里,李诃看到一幅紧张、繁忙的隧峒战斗图。只见装碴机在“咣当、咣当”运转着,随着机身一进一退,一辆辆翻斗车装满了,推走了。四、五部风钻机,并排着向岩层进攻,“突突、突突”地高唱着战歌。一会儿停,一会儿打,打一个一米五深的炮眼,就象穿豆腐似的,快当得很。风钻机手身上的雨衣,全是湿淋淋的,是汗水,还是水管里喷出来的水,石岩上滴下来的水?谁也说不清,或许都有一点。他们掌着风钻的形象,就象坚定守在阵地上的重机枪手,可带劲啦!
猛然,李诃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兴奋地喊道:
“小刘,你会打风钻了!”
小刘嘴上戴着口罩,他用手做了一个热情招呼的手势,又开始打新炮眼了。随着“突突”的歌唱,一股股烟雾在他周围翻腾,很快,他们全被烟雾包围了,只现出淡淡的影子。这景象使李诃十分感动,他总觉得这才有点英雄气概哩,他为自己的同学能在这样的环境里从事英雄的劳动而感到高兴。
“李诃,是你呀!”
他回头一看,是同学小夏。小夏正推来一辆空翻斗车,让装碴机装碴。
“小夏,你也当班?”李诃热情地招呼自己的老同学,“你干什么?”
“推斗车呀!”
“怎么不打风钻?”
“我分工是推斗车嘛!”
“小刘不是打风钻吗?咳,打风钻……”
一位工人不满意地说:“这伢子说的,打风钻,推斗车,不都是为了修好铁路?为革命修路还兴拣精挑肥!”
这句话,直说得李诃脸皮发烧,心里火辣辣的不是个滋味。他想,是呀,指导员也常讲:为革命修路嘛,哪里困难就顶在哪,怎能拣精挑肥呢?
小夏说:“李诃,我们正忙着创造高工效,迎接元旦节,一个小班要放四次炮,七点钟时就要放第二炮了,等会放晚炮时咱俩再谈吧!”说着,推着装满石碴的斗车走了。
一听快到七点钟了,李诃想起晚上还要参加讨论新施工方案,他在心里喊:“可不能再迟到啦!”转身就跑。
宣传员以为他生气了,忙追着喊:“小画家,小画家——”
“再见,我得赶回去开会!”
峒子里嗡嗡地响着李诃的回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