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子点评:我母校德江小学杨老师的文章,顶!杨老师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早已不教小学了,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顺德一所著名职校的资深高中语文教师了!他的文章,是经常见诸报端的!
外公离开我两年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想到我的外公,想到他生前的点点滴滴,想到他的勤劳,想到他的节约,想到他对儿女的爱……
把米饭留给儿女,把红薯留给自己
外公去世时93岁,一共育有7个儿女,四男三女。外公所在地是山地,田地不多,人均种粮地6分,怎能养活这么多人?靠什么,在我的记忆中,红薯(又称番薯)是他们的主粮。
每当红薯收割的季节,外公将挖好的红薯一篓篓地放进地窖。每次到外公家里,吃饭的时候,总是看到外公拿着煮熟的红薯津津有味地吃着,没有菜,也没有佐料。无论是汤煮红薯,还是一个一个的蒸煮红薯。有时我好奇地问外公,你怎么这么喜欢吃红薯,他总是微笑着说:“红薯营养高,不生病,还可以填饱肚子。”填饱肚子是那个时候农民的最大愿望了,不懂事的我还和外公抢着吃红薯呢。外公总是说,好的,我给你烤红薯。烤红薯我最喜欢吃了,甜甜的,香香的,软软的(这种红薯连同藤经过一段时间的风化,水分减少很多)。
小时候的我很少看到外公平日里吃白米饭,除了逢年过节的日子。我清楚,外公是把自己的那份给了儿女们。
视粮食如生命,吃桌子上的散落米饭
随着儿女们的长大成人,外公家生活也有了较大改善,但他更注意节约了。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时,每次到外公家里吃饭,我总发现外公将桌子掉下的饭一粒粒的拣起来放进自己的碗里,然后又把它吃掉。我看到后,说:“外公,不要吃了,很脏的!”“傻孩子,桌子这么干净,粮食来之不容易,一粒饭一滴汗!”外公笑里带着严肃地回答。由于是山区,田里缺水是常见的事情,为了灌溉禾苗,中午总不见外公按时回来吃饭,吃完饭了才看到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家。手被晒得红红的,脸也是红红的,背也是红红,脚也是红红的,俨然一个非洲人。
再后来,儿女们都成家了,外公跟着小舅一起住,虽然不再吃桌子上掉下的饭粒,但是总把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把掉的饭粒放进猪食槽(用来养猪的一种工具)。饭粒,在外公的眼里就是这么重要,他深知饭粒来得多么不容易,对于农民来讲,一粒饭一滴汗,一粒饭一滴血,饭粒是农民的命根子。
甘当愚公,挖掘两座房屋地
外公去世后,听妈妈说,其实外公不会走得这么快的,因为他移了身(原来和小舅一起,去世前几天搬到大舅住处,或许是种迷信的说法吧)。去大舅家之前,外公说:“我要到上面去住(大舅离小舅家有300米,在屋后),那屋地是我开掘出来的。”
外公的家乡是山地,建屋找不到好位置,又不能建在田里,只得开山建屋。大舅和二舅住在一起,三舅和小舅住在一起,两座房屋地都是外公用肩膀挑出来的啊!或许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叫辆挖土机和推土机几天就可以搞定,可在那个时候怎敢去想,吃都成了问题,哪还有这种想法。
小时候去外公家玩是我最奢望的事情,我目睹外公开掘新屋地情形。为了开掘房屋地,外公白天在生产队(那时还没分田到户)干活,晚上还要到新屋地开掘,一担担泥土挑出来,累了坐下来歇息,渴了喝口凉水。开始时舅舅们都帮帮手,但不久都要回去睡了。大家走了,外公仍然一个人继续挖土和挑土,一直到深夜12点。回来时,在蒙胧中我感觉外公喘着粗气上床睡觉。第二天5点多,又见外公摸着床下来去新屋地挑土去了。
外公一生帮儿女们开掘了两座房屋地,加上之前的两座木架老屋,一共四座屋。试想想,一个人一生建四座房屋,这是一种怎样的毅力,一种怎样的精神,一种怎样的爱?外公实为现代愚公啊!
不分昼夜,20里路送柴给女儿烧
我家离外公家有20里路,一路都是山地。那个时候,我家山地少,生活用柴问题常缠绕着父母。我清楚记得,外公每年给我家送柴达几十次。
那时我家景况不好,生产队山地少,生活用柴供不应求,又没钱买煤,有时为了买一担煤要走40里路。为了解决我家烧柴困难,外公空闲砍好柴放在林场里(当时外公在林场做事),过一段时间后柴干了就送来。
从外公林场到我家那段路全都是山路,很难走 。有时为了不耽误白天做工,外公常常晚上送来,特别是没有月亮的夜晚。我都不知外公是怎么走来的,路上一片膝黑。有几次我们几个兄妹在玩,只见屋门口10米处隐隐约约一位老人挑着一担柴,“妈妈,妈妈,外公来了!外公给我们送柴来了!”妹妹跑进去报信了。邻居常常跟妈妈说你爹爹(我妈是这样称呼外公的)今后百年去世,你的眼泪会哭干的。有时外公休工的时候中午送来,太阳炙烤着大地,外公迈着稳健的步伐一路走来,沿途要经过老屋冲(一个村庄),当地村民关心地说:“老人家,你这么大年纪还送柴给女儿?”外公总是微笑着不回答。到我家有时正赶上吃饭,有几次父母都哭了,因为天那么热还送柴来。后来村民碰到我妈妈说:“你好福气啊,有这么一个好父亲。”一直到我们大了,外公才没有送柴来。
外公走了,他没有留给我们多少财产,留给我的是无价之宝——勤劳、节约和爱。这些会陪伴我走过人生的每一天,使我终生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