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惊 无 险
三十多年前,我在安元乡中心小学教书。学校前身是一所村级小学,因为地理位置方面的优势,每个乡镇建设一所中心小学时,它华丽转身,升级为“中心”。当时的教师队伍中,民办教师占有相当大的比例,邓玉美老师就是其中的一员。
邓老师三十六七岁年纪,是一位两个孩子的妈妈。一米五六左右身高,稍长的脸,留齐肩短发。
那年代,教师队伍有纪律,必须在校餐宿。想开小灶,或家里有事要留个夜,是需要有领导批准的。
有一两年时间,我与邓老师住隔壁房。俗话说,“生得亲不如住得邻”,我却因为住得邻,差点弄出人命来。
话说邓老师这个人,怎么说呢,给人的感觉,有点怪怪的。或许是老天爷欠她的账吧,大多时候,她的面孔是板着的,很难让人找到一些亲切感。
极少凑热闹。上课铃一响,拿着书本从房间走向教室;下课铃一响,拿着书本从教室走向房间。
食堂开餐的时候,一个人端个碗,或站或蹲,离人远远的。
几乎没见她笑过,也就很难想像出她笑的样子来。
我们同是语文组成员。参加组里活动,多数情况她不发言,即便发言,也是冷不冷热不热的几句。
学校的教工业余活动她也参加,像打排球、羽毛球之类。不过看上去,自顾自多些,仿佛看不到别人的存在。
她的家离学校不远,有时她老公到学校里来过夜,九、十来点钟,敲开门,关门。几乎听不到她们夫妻间的言语交流。
那时我二十多岁,无忧无虑、大大咧咧。哪里人多往哪里凑,跟同事们关系很不错。
忽然间,有一天下午,我正在房间休息,学校领导,两位,走进了我的房间。
我发觉情形有点不大对。连忙给领导们搬好坐凳。
一落座,校长一脸严肃地看了看我,问道:“易老师,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没忙什么。”我回道。
校长紧接着问:“除了工作,你是不是在准备做点什么?”
“没有啊!”我一脸茫然。
见没问出什么,校长语气更显严肃了:“易老师啊,你很年轻,各方面表现都不错,我们是看在眼里的。可是,人千万不能犯错啊!实话说了吧,快出人命了,隔壁邓老师遗书都写好了,她将情况向我们作了反映。她有些什么事,你们怎么不向学校、乡联校反映,而要向上面反映呢?”
领导一番话,说得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邓老师……遗书……向上面反映……我的天!怎么回事?
事情如此严重,我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稍稍冷静后,我问领导:“能不能告诉我,‘你们’除了我还有谁?我可以发誓,你们说的那些事,向上面反映邓老师的事,绝对不存在。她有什么事我们要向上面反映呢?起码的原则我还是懂些,请领导相信,我要是说假话欺骗领导,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见我说得如此坚决,校长问一句:“你不是跟张容国老师一起商量,要整邓老师材料,反映到上面去么?”
真是天大的冤枉!哪里有的事嘛!
不过,听校长说到张容国老师,我心里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也仿佛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张容国是学校副校长,比我大十来岁年纪,正在读中文大专函授。
我也是中文函授学员。
他经常拿着函授教材跑到我房间来,我们一起探讨学习上的事。
我们辨字义、析语法,我们讲典故、析逻辑……有时说着说着,扯远了,东扯葫芦西扯瓢,说到有趣的事情,张老师说:“呃,这个故事不错!你要是把它写出来,寄到杂志去,肯定能发表。”
对!一定是邓老师想多了,在隔壁房里听到我们的谈话,断章取义,掐头去尾,起了疑心。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我把自己和张老师常在一起学习探讨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跟领导说了一遍。
也许是见没问出个名堂来,也许是听我如此一说,觉得我们和邓老师之间很可能是个误会,两位领导相互瞧瞧,准备离去。
临走时,校长仍不忘慎重地叮嘱一句:“易老师,希望你说的是真话!”
我说的当然是真话!
领导们走了。
好一阵子,我的心里仍然难以平静……
(王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