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事(二)
德宝佬
德宝佬真名就叫德宝,后面加上一个佬字是我们农村对那种有一门技术和手艺的人的统称,如剃头的称剃头佬,补锅的称补锅佬,德宝佬之所以没有称呼他的职业是因为他的手艺太多了,德宝佬写得一手好字,还会念祭文,打字牌也是他的最爱。所以大家不好称呼那一种才好,就直呼其名了,只是习惯在他名字后加了一个佬字而已。
德宝佬是我们那里四乡八里为数不多上过私塾的人,而且是学有所成的那种,不然他的字写得不会有那么好,尤其那一手楷书字体。坟山上的墓碑上,有好多都是他写的字,然后石匠再按照他写的那些字雕刻出来。农村在冬月里写春联啊,都是他帮忙写,这时他是最忙,总把新桃换旧符啊,过年了吗,再穷的人家也会换上一符春联。人怕出名,字怕上墙 ,字写得不好是不敢给人写这个春联的,包括很多现在的文化人。在这时德宝佬就会向我们这些小学生吹嘘自已当初是如何写好字的,“你们现在最幸福的了,读书老师都不打你们的,我们上学时练字,手腕上掉称铊,冬天手都肿的老大,回家吃饭碗筷都拿不稳。”我们小学好像三年级才开始学写毛笔字,下午放学回家后为了节省煤油,一般都会在走廊上写家庭作业。如果在写毛笔字时,刚好被他看到啊,他马上会过来指点,而且是声色俱历的那种,“那有你这样写字的,身要正,腕要用力,气沉丹田,”如果父母在家听到了他教育小孩子的声音,也会出来帮衬,“让你宝爷教你一下,你看宝爷的字写得多好啊。”谁不希望自已的小孩字写得好啊,看到德宝那副样,比自已的语文老师还凶,心里也惧怕了几分,不过语文老师的字没德宝佬的字写得好,久而久之,我们一班小孩子都不敢在走廊上写家庭作业。
念祭文是德宝佬的第二种技艺了,祭文就是为死者盖棺定论,也就是平民版的追悼会,如数家珍一样说一下她(他)的生平简介,以及其平时的一些高风亮节,如何团结邻里,善待子女,孝敬长辈等。这种念祭文可不是现在的朗诵,德宝佬可能是旧时上学的时候学那种三字经摇头晃脑的念“人之初,性本善。。。”习惯了,他念的就像是唱的一样,不会抑扬顿挫,也有可能是德宝佬真的学过这种巫术,传说中这种人在这个时候是做为和那班鬼神直接对话的人了,可以让死者不管在生前是好是坏,都不会下地狱,受醋刑,而且会受到好的款待。不会受苦。这时的德宝佬,大声时如诉如泣,激扬陈词,如诉死者生前的丰攻伟绩,低唱时如梗在喉,好像是对死者生前的不好行径表示歉意,对所犯错误要求各路牛鬼蛇神原谅一样。细说时如梦呓一般,大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好像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真的是像在代死者向鬼神求饶,其状也悲,其神也切,闻者动容,听者不安,让死者的后代在这种气氛中忆起死者的各种好处和本身在孝道方面的不足,只有用哭声来化解自已内心的不安。旁观者想起与死者在生前的各种友好,不愉快,对也好,错也罢,全部在这时找到了答案,原谅了他(她)。德宝佬在这时是很会把握尺度的,好像是催眠一样,让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随他的语速,语调时好时坏。他就在上演一幕独角戏。
德宝佬还喜欢玩我们农村里常见的字牌,德宝佬必经也是老年人了,冬天事情更少,他就约人打字牌,而且大家喜欢找他打,一是他有钱,经常帮人写对联,写墓碑,念祭文别人会多多少少给些钱的,他有钱输,而且他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戴一幅老花眼镜,不知这老花镜有没有现在这种近视眼镜这种多少度,三百不行换五百的,但他就是那一幅眼镜,所以他白天打牌时还好一点。把牌放在眼镜前几厘米处,还是可以看清的,只是出牌动作慢一些,但到了晚上就不行了,那时农村没用上电,点着煤油灯打牌,这时的德宝佬只能把牌放在灯下了,自已低着头去闻那牌上的味道一样。其它的人都可以看完他的牌,所以,这时候他总时输,他老婆就急在眼里气在心里,大骂德宝瞎子,看不见了还爱打牌,看到德宝佬在烤火的火箱,一把抡过来。我去给你添点木炭,气呼呼的往里加一勺冷水,德宝佬看也不看就放在脚下,没几分钟后就大呼一句,“这火是比刚才要强一点了”。其他人大笑,后来以他的故事为典故的歇后语的多了不少,“德宝佬打牌 -------直接亮给你看,德宝佬烤火-------冷水也行。"
当然德宝佬还会很多的技艺,有的东西可能是互通的吧。他会念祭文也经常和那些和尚道士呆在一起,久了他也会敲锣打鼓,吹拉弹唱。 德宝佬死了好多年了,只是我看了现在的一些电视节目后为他不平,他是生不逢时啊。如果那时有一些选秀节目的话,他也可以去进行才艺大比拼,他现在也有可能是什么超男,快男的了。粉丝一大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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