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地方是南门口紫气街,19岁以前,我一直住在那里。这条街今天依然存在,傍着悠悠的南门河,没有多少变化。
19岁以前,我一直生活在一个大杂院里,有五六户人家,都是普普通通的穷人。一个连上堂屋大约三十平方米的小小房子,塞进了我们一家老小六口人,我奶奶是76年过世的,也就是大小五口人了。父亲常年在外地,母亲带着我们兄妹三个度日。
那个年代物资极端贫乏,生活艰苦,但大家都这样,没有什么比较,似乎也不觉得痛苦。虽然有时也有些莫名的忧伤,但基本上是平平淡淡地日复一日,生活一如波澜不惊的潭水。
这是我的第一个家,也是我最为深切怀念的一个家。因为19岁以后,我将踏上飘荡的人生道路,从此再也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稳定而持久的家。
家是什么?家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天天过着平淡的日子。家就是左邻右舍一句平淡地问好:“你吃了么?”
我离开家乡去外地读书时,家里已经开始建新房。新屋子在玉带桥方向,也就是我家沿着南门河往下游搬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从梯云桥来到了玉带桥一带。
那个暑假,我象民工一样挥汗如雨地挖地基,运石头。等到第一个大学假期回来时,全家已经搬进新屋了。新屋依然很简陋,不过总算是自家的屋子,父亲和母亲都很自豪。其实大多数时候,我都住在父母亲工作的单位,住在新屋子里的日子屈指可数。
而我再一次感到有点家的意味,是在广东番禺的那段日子。我和我现在的妻子租住在一个村子里,那是一栋典型的岭南风格的建筑,很有些岁月。穿过那些如同迷宫般的小巷,推开一扇饱经风霜的木门,便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天井,真的很小,才五米来长,两三米宽,天井的尽头是一间废弃的灶房,堆了些杂物,天井里还有一眼暗幽幽的水井。唯一令人眼睛一亮的是靠墙的一簇万年青,郁郁葱葱,和斑驳的青石砖相互映衬。
我们便在这里生活了数年,既有工作的苦累,也有生活的无奈,还有无边的寂寞。即便这样,我仍然把这里当成一个家。因为每当我疲惫归来时,我知道有一个人在幽暗的阁楼上等我。每当我被生活凌辱时,回到这里,我又会强撑起一副男子汉的尊严。
妻子最终还是无法忍受这种生活,她有很多梦想,她要创造自己的生活。她梦想中的家是有很多间房子,一间是淡紫色的,一间是粉红色的,一间是……
妻子决意回去经营我们的家,此后很多年,她都在重复着这件事情。今天我们正在装修一套新房子,这已经是妻子第三次做这样的事了。这些新居于妻子当然有很大的意义,她一一去实现自己年少时的梦想。于我,却和父母亲建的那栋屋子一样。虽然屋子更替了好几次,但是我在每间屋子里住的日子依然屈指可数。我回家的日子,就仿佛是一个客人,不知道东西在哪里,甚至有的东西也不知道如何使用。
如我现在用着的这台电脑,其实已经很旧了,但我仍然舍不得丢掉,实在是我对它不知不觉有了感情。因为每当它出了毛病,不管是软件还是硬件,我都绞尽脑汁去修复,装了卸,卸了装,闭着眼睛也知道每个旮旮旯旯。而我对妻子经营的家,除了在遥远的地方寄回去些微薄的薪水外,我并没有为之付出了什么啊!
所以我在梦里常常回到以前的那个家,回到以前的那个年代,怯生生地走在那条麻石铺就的小街上,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未来在等着我。 而每当我热泪盈眶地醒来,现实却是如此的无情,这就是我梦里怯生生地期待着的未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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