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遗憾《邵阳日报》

老师的遗憾《邵阳日报》

林日新

三十年前，我在一所偏僻的乡村学校教小学五年级语文，兼班主任。班上有一个学生叫凌云（化名），他特别聪明且好学，期期在班上考第一名。我班的科任老师皆对他寄予厚望。

为了开阔学生视野，鼓励他们多多阅读，我每期自费选购十多本当年教育部推荐的“课外阅读名著”，每次考试获前五名的同学每人奖一本看。同学们一听很兴奋。要知道，当时农村大多家庭还不富裕，家长根本没有购买课外书的意识。喜欢阅读的学生，若能弄到一本像样的课外书是极为稀罕的事……

这期中考，凌云又考了全班第一名，获得优先挑选看书的权利。他选了《汤姆·索亚历险记》。谁知第二天他就拿着书走到我办公室，说是要另外挑选一本。我有点惊讶：“这书不好看吗？”他摇摇头说：“不，很好看！”我说：“那你为何要换呢？”他说：“我已经看完了，想换一本看。”我说：“才一个晚上，你就看完了？那我来考考你，能把书中的故事复述一遍吗？”他点点头说：“能。”看到他自信的神情，我心中一喜，说：“下节课是语文自习课，你就上台复述吧。若是同学们说你复述得好，我就让你换一本。”他一听，高兴地跳起来：“要得！”

上课铃响了，我把自己与凌云的约定说了，并鼓励其他同学：“只要你们哪位能把我奖励的书中的故事复述出来，也可以到我手中换书！”获奖的同学很乐意地说：“好！”其他同学却在羡慕之余掠过一丝失望。见此情境，我补充说：“没获奖的同学也可以从获奖的同学手中借书看。只要你复述得好，我同样也借一本书给你看。”这时，全班同学们乐了：“好的！”

凌云胸有成竹地走到讲台，从容不迫地复述起来。教室一下变得鸦雀无声，汤姆·索亚历险的故事深深地吸引着每一个同学。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凌云的复述还在继续，可没一个同学说要“下课”。接着，凌云举起手中的书说：“下课铃响了，各位同学若要想听后面的故事，请向老师借阅这本书吧。”教室里沉默一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我立即拿出另外几本新书让凌云挑选。

此后，我便把每周三的语文自习课设为“复述故事课”。同学们非常赞同，每到这节课都会争先恐后地上台讲述故事……慢慢地，学生们的阅读热情愈来愈高，写作水平也有不同程度的提高，更是在全校作文竞赛中包揽了前三名。校长很高兴，在全校大会上表扬了凌云，并特地把我班经验向全校推广。从此，凌云的学习热情更高了，成绩一直稳居全年级第一。

在毕业报考时，我问：“凌云，你报几中？”凌云说：“一中！”我说：“好，祝你心想事成！”谁知翌日清晨，凌云在他父亲陪同下来找我。他父亲欲言又止，犹豫再三，才小声地说：“老师，我想要凌云考七中。”我诧异道：“什么，报七中？”他说：“七中离家近，不要寄宿。”这时，我才猛然醒悟：凌云父亲身体较差，不能做重体力活，家里经济较为困难，每期的几十元学杂费都是分三四次交的。我不无失望地把“一”改为“七”。这时，我看到凌云眼睛红了，他转过身低着头走出办公室。我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

后来，凌云在高考中以三分之差而落榜了。本来，他想复读，可城里复读班的学费高得吓人，他只得南下打工……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我已退休在家。一天，凌云来到我家。他高兴地告诉我：“儿子今年参加高考，考上了北京大学。请您明天到我家喝升学酒。”我一听，兴奋地说：“贵公子终于圆了你的大学梦，好！我一定前来喝‘状元红’呢！”

凌云紧紧握住我的手，激动得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