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山街永远湿漉漉的,寂寞古豪华,乌衣日又斜,秋阳随秋雨打进潘家院子的小巷,天地间有了一种浓郁的烟火之气。相比古城其它顽强生长的院落,潘家院子显得高大许多,堂屋前的两根顶梁柱比起县衙的狮子座不见得小,小孩两臂难得合抱。潘家院子庭院颇大,天井鹅卵石铺就,摆成阴阳八卦,绕天井四周用青条石围成一个长方形,青条石比鹅卵石的天井高出八寸,抬头,可见木架青瓦的檐口,长方形般直垂天井的四周,附青条石生就的排水沟,一到秋雨连绵的季节,总是湿漉漉的,落叶杂草浸泡水里,条石壁爬满密密麻麻的苔藓,显出古城历史的经久来。
中国的大门1978艰难推开,960万平方公里被美苏围得铁桶一般,切断中国与世界的经济交流。大门一开,中国的劳动力严重过剩,便有82年的计划生育。
老盖在部队当兵四年,养了四年猪,猪养久了,变成了畜医,成了精。老盖从厌恶养猪,到喜欢养猪,到给猪治病,最后到娴熟骟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黄家三小姐并不知晓,只晓得老盖是军人,是“学雷锋标兵”,却不知老盖那时,打靶几乎与8环无缘,养猪却成了标兵。人生有时带点幽默,带点神奇。但嫁给军人,在当时荣耀无比,只不过老盖接了天蓬元帅的脚,三小姐悔之晚也。
潘家院子的五千金,在青条石的鳌山街名头不小,邻家小妹,个个出水芙蓉。黄家三小姐,更是出落得水蜜桃般,是男人都会动凡心。而此时的小姐姐,心里全是军人老盖,没有缝隙给别的男人。老盖转业那年,架不住三小姐上部队瞧瞧的请求,去了,方知老盖手下原本是一群八戒,心里即使有疙瘩,最终也只有认了。她可不敢让鳌山街的人知道老盖当兵四年养猪四年。
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是非根。朱元璋只说,老盖却做,且做了一辈子。
有一次,三小姐看到老盖单腿压着小猪脖颈,一只手提一后腿,用把锋利的裁纸刀切开两只睾丸的皮肤和白膜,将其中一粒睾丸挤出,将精索和血管拉断。猪嘶破喉咙的叫,看得三小姐三天没进食。
至于骟鸡,更不在老盖话下,一把小尖刀,割开鸡下部,一个比挖耳勺略大的勺,伸进去,转两圈,两粒黄豆大的东西便滚了出来。
三小姐看得心惊肉跳。
记得小时候,外婆见男人女人气力差气血亏,总劝人买骟鸡公,炖桂元抑或天麻,可滋阴助阳。后来,才知道,猪呀鸡呀,骟了,便一味傻长,肆无忌惮的长,且肉质鲜美。
82年始讲计划生育,83年老盖没有与三小姐商量,自己上医院做了结扎手术,破坏了自己的输精管。他觉得,自己骟了无数的猪与鸡,就算自己谢罪吧,这刀,自己挨,没有让三小姐挨的道理。
那时,为了响应计划生育,夫妻俩必须有一人结扎,那时,电视机是稀罕物,黑夜来临,男女上床,造人便显得顺理成章,只有一方结扎,才绝后患。
人上了年纪,对家乡的那份追恋,挥之不去。江山信美,终非吾土,问何日是归年?记忆里那座水秀沙明的石头城,影子变得愈发清晰。古城并不只老盖有这手艺,也不乏专门的骟匠。骟匠行走江湖,一刀一勺被黑布囫囵包了,便可四处混饭了。
只是鳌山街仍旧,潘家院子里的黄家五千金与老盖,硬生生四十年没见了。记忆里,三小姐取老井水,洗了秀丝,上了木结构的二楼,远望,可见森然的宣风楼,以及文庙那棵千年老杏。还有,院后探过头来的那盛开的桃花,挑衅似的,贼闪着诡异的眼,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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