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饭的时候那个老乡的老乡来了,我丢下饭碗就过去问,那里还要不要人,“他说要问问他大哥才知道”,并告诉我干活时很幸苦又有很大的风险,一般是晚上到海边从船上搬东西到岸上上车,但是一个月只要做几次,每次可以得到两百三百不等。我迫不及待的说,你现在帮我问问好吗?
他走到外面从屁股后面掏出个大哥大,滴滴...按了几下,跟他大哥说了一通不知是什么话后,又一按“滴”把大哥大关了,跟我说;“你这个吊毛运气好,大哥说过两天有事干,叫我带你过去看”。我一听就明白肯定是干违法的勾当,心里就打退堂鼓,我说先去问问堂姐夫。他不耐烦的说;“去吧.去吧快点啊,等下我要走了”。我回去跟堂姐夫说,他说;“只要有钱赚,人家能做你不能做啊”。听他的口气我是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心一狠背起包包跟堂姐夫.姐姐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命里注定特务只能把坏事干好。
跟那个老乡坐车去了澳头(大亚湾),当时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这里到香港最近的海域快艇只要四十分钟,又不是很开发,海岸边都是大大小小的山头,海面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渔船。水路,陆路非常复杂。走私分子在这里扎下大本营,当时深圳东莞惠州的私货百分之八十的从这里上岸。
下了车又搭了个摩的到了接近海边的一个村庄,进了一个三层的农家小院,一进去就看到几个光着膀子大汉在打牌。看到我们进来了,有几个人叫了声“组长回来啦”。组长也说了一声“这个是老乡,湖南老乡,来跟我们一起干”,那几个人看了我几眼又继续打牌。在这里玩了几天,跟他们不熟,有时候看看他们打打牌,一般是吃了睡,睡了拉,拉了又吃。一天深夜组长的大哥大把我吵醒了,组长挂了电话,就把大家叫醒说等一下有事干。十多分钟后一辆厢式货车把我们带走,颠颠簸簸的开了二十来分钟停下了,我们从车厢跳下来,虽然只有点点星光但我还是看到大海的壮观,阵阵涛声,和略带湿咸的海风迎面吹来,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慢慢的一个黑影靠近岸边,组长用电筒摇了几下,船上也有电筒摇了几下。就叫我们上船搬东西,开始我的脚老是打颤,有几次差点跌倒。后来我看到有一个穿黑衣服,墨镜带到头顶的人一直在盯着我。心想那个人可能就是大哥吧,得好好表现,死就死吧。人只要不怕死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东西不是太重三四十斤。大家一次都只搬一箱,我在厂里专门是搬这种纸箱上下楼梯的,对我来说这是小儿科,一次就搬两箱,他们搬两转我搬了三转。不到两个小时一小渔船东西就全部搬上车。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在一个很大的仓库内停下,在仓库里我更卖力,我一次搬三箱,在我的带动下其他人也开始搬两箱。下完后又把我装到车厢里面送回住处。第二天组长回来从皮包里面摸出一沓大头,每人两张。我拿那两张大头看来看去就怀疑不是真的,这时组长把我叫到一边跟我说;“大哥说你干活还可以,要好好干,大哥这个人很好的,不会亏待你”。
这钱来的太容易了,一个晚上就当工厂上一个月班。又有老乡组长的这句话,心里踏实了好多。确实一个月只要做几个晚上,白天就是打牌睡觉。时不时的老乡组长带我们去澳头玩玩,每次去之前他都要交代,有你们吃有你们喝,千万不要惹事生非。其实一帮十来个人,带头的还扛着个大哥大,谁还敢来惹你。特务在哪里都合得来,不到一个月就跟所有的人称兄道弟。马屁拍得极好,跟老乡组长的也混得不错。出去玩时我经常把他那个看不清12345的大哥大抢过来扛在肩上,走路都感觉特别神气,在哪里消费时把大哥大一放,马上就有人过来招呼“老板要啥”?我马上指着老乡说,老板在那里,我是帮老板扛大哥大的。哈哈!老乡也开心,我也耍了威风。
干了一个多月有了几千块钱,是个天文数字,肯定不能全部寄回去的,每个月只寄三百快钱。放在身上也不好,大哥哥他们的厂也搬走了,只好放到堂姐夫那里。
夜路走多了肯定会碰到鬼,没过几天,一个晚上在海边我们还是被惠阳边防警察抓了。老乡组长和那个大哥开车冲出去了,听到“呯 .呯”几声吓得我们几个搬运工全部趴在地下一动不动。
这次在他们手里,我只回答一个字“是”。我的身份证早就被老乡拿走了,他们确定不了身份。我就胡乱说了一个地址,其实他们才是行家,知道我们只是买苦力的民工。没有怎么为难我们,就把我们几个送到惠东劳教所去了,我以为只要关个十天八天,但是在劳教所交接手续签字时才看到写着“劳动教养六个月”。
劳教所里面最坏的是教官,其次是号头。新犯人一进去,教官就把犯人分开交给几个号头,叫他们好好的管好新来的。一个号子里有一二十号人,教官一走他们就开始欢迎新来的。号头叫号尾去给新来的泡一包“方便面吃”,号尾就拿个塑料盆里面放一些面巾纸,轮流到几个号头那里加点“热水”,调好后端到你面前来说;“新来的老大辛苦了,我们老大说给你泡包面吃”。你吃了就是做了小弟,有本事你可以不吃。“方便面”不吃他们就会叫你吃“八宝粥”,有本事你还可以不吃。有本事 你可以拿“方便面”去孝敬号头。一般新来的都会吃“方便面”,吃了就没事了。以后乖乖的,叫你学狗叫就不要学猫叫,要你当马骑你就快点趴下。
吃饭时,一个号子一塑料盆干饭,一塑料盆菜。要是现在是喂狗都不吃的,先由号头吃了,再几个长老吃,剩下多小才是喽喽的。没有筷子调羹的,就你一把,我一把几下就抓光了。白天要在炎炎烈日下改造,晚上号头睡觉时要帮他赶蚊子,拿塑料盆帮他煽风。
生不进牢房,死不下地狱。这是千百年来的经典名言。地狱一天人间一年一点都不夸张。
六个月的地狱生活,特务一百二十斤毛丝进去八十六斤毛丝结账。脱掉号服给新来的,又穿上新来的脱下的时装走出地狱的大门。看到人间的烟火,闻到过路女人的飘香,才恍然醒悟又回到人间,摸摸鼻孔还有一丝气息。吃力的爬上开往淡水的汽车,靠着窗口似睡非睡,也没有人敢过来要钱买票。其实谁都知道,从地狱出来的都是鬼,是没有人民币的。
走进堂姐夫黑暗的出租屋,她在吃饭,我的到来她并不意外,那个老乡早就告诉他们了。但堂姐姐看到我那个鬼样,也流下伤心的泪水。她给我做的饭菜我只闻到芬香,一直睡到第二天黄昏才起床。习惯了用手吃光那一碗猪肉,习惯了用手抓完了那一鼎米饭。
这人过的日子怎么这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