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奉祖宗是炎黄子孙的传统美德。人们通过祭祀仪式,寄托对先人业绩的缅怀,进而激发传承、发扬光大懿德的情怀。祭祀得有适当的场所,旧时代几乎每个宗族都建有祠堂,每家每户也在堂屋正面设有神龛,以便四时敬奉。新时代祠堂基本消失,神龛却长盛不衰地跸居在千家万户堂屋正中,且有从乡村向城市蔓延的强盛态势。
神龛的构建都有严格的讲究。以我的老家双牌乡一带为例,无论是木质龛盒还是如今砖石结构龛堂,都有规定的尺寸,上首的神龛高三尺三寸(市制),“袖中乾坤大”,表示小小神龛通达三十三天;下首的土地龛高二尺八寸,表示连接二十八宿。神龛的顶上需安放一块不曾被跨越过的樟木板,叫落香炉板。樟木属神木,雕菩萨多用它。
安神首先要写家先牌位。乡下有的人家请专职的神职人员如地仙、道士、师公之类运作,但是据说只有号称儒教弟子的教书先生写的家先最好,不用举行安神程式,先人也乐意在上面安居。儒教是汉民族万教之源,传承儒家遗泽的教书先生自然深受先人青睐。
正统的家先牌位必须用笔墨书写, 才算“通墨水”,表示有文化品位,合符礼仪。书写要用新买的毛笔和香墨,开笔前要焚香化纸钱敬奉大成至圣先师孔子及亚圣董仲舒夫子等,并对着新笔念诵“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句真言。开通的主东会在插香的升子中封个小礼信作为润笔,意在求代圣人执笔的先生发诚心、送吉祥。
执笔者摊开折成对开的大红纸,肃立有顷,醮上浓墨,在纸的上端正中心处点一笔,描绘徽记,同时念诵“一点乾坤大,横担日月长,包罗天地转,某氏历代先祖坐中堂。”徽记有各种形状,儒教的是阴阳各半的乾坤圈,释教的画上以横线为对称轴的三角形,只是上面倒三角形的底不画;道教即标上左中右三个勾。牌位的字数一定要通黄道。所谓通黄道就是最末一个字要落在两句偈语的某个字上。第一句是“道远几时通达,路遥何日还乡”,第二句“生老病死苦”,神主牌最后一个字需落在循环念读的第一句中有走之旁的某个字上,又要同时落在第二句中的“生”字上。因此一般的家先正中以写六个或十一个字为宜,如“某氏先祖神位”,“位”落在“达”字和“生”字上;“某某郡某氏历代先祖之神位”,则落在“还”“生”上。有些特殊情况,如一屋两姓杂居的或同母异父的家庭,就写“天地国亲师位”。坐着写到“位”字时,为了表示对先人的尊敬,须留下一点不写,待起立肃静片刻后才补上那一点。家先上的内容力求明了简洁,主牌位两旁写“是吾宗亲,普同供奉”;上首左“昭”右“穆”,下首左“簋”右“簠”,前者为宗法制度对宗庙或墓地的辈次排列规则和次序,后者是古代两种祭器的称谓。
连同先祖一同供奉的,儒教有天地水阳四府高真之神和儒释道三教里域福神,道教的有前朝得道地主阴公和唐代敕封潮水仙娘,用彩纸写上牌位,贴在两旁。神龛两旁的对联一般写“祖德振千秋大业,宗功启百代文明”或“恭敬明神则笃其庆,昭格烈祖载锡之光”,横批是“绳其祖武”“祖德流芳”等。
土地龛称余庆堂,供奉下坛长生兴隆土地并列旺相夫人,还有招财童子和进宝郎君。龛沿一幅小对联写“土能生万物,地内产黄金”,和神龛对联上下一致的有写“土向徐州分五色,地从周易列三才”或“龙神问讯哪里好,土地答言此处高”的。神龛和土地龛之间有一片空当,就在正菱形红纸上写个大“福”字贴上,四菱边配上写有“元亨利贞”字样的小菱形。
堂屋中堂即木架子屋的正柱上或相应部位墙上的对联写“五伦堂中孝为先,芝兰院内香有余”,大门和侧门也要写对联,这样一布置起来,就显得既庄重文雅又喜庆吉祥。
张贴就绪以后,就要安神,就是恭请先祖们登上龛堂。
安神的程序各地、各教派大同小异,以儒教为例,略作陈述。新居安神,先备上香纸去旧居或同宗堂屋神龛前相请,若是降下阴卦,表明祖先们乐意乔迁。于是照烛焚香,摆上茶酒果品素食三牲等供品后,开始信故式。首先在供桌前摆放的香炉中三上香。一炷信香通天界,神灵闻香,欣然下驾。接着敕批净坛神水,司祭者端起一碗清水,对着水面一边念起二十八宿名讳,一边抽一支香在手划动观音雷霆神符。念、划毕,若降下阴卦,表明神已赋予净水的神效,弹洒在各类物品上和屋内四面八方,具有去污秽保洁净、镇邪压煞的功能。
接着,司祭手中拿着纸钱,面对神龛,念念有词禀告,一齐奉请三界各路神灵有名有姓者和知名不知姓、知姓不知名者降到宝鸭炉前受纳信香,见证信人某某新立龛堂或重新整饬,恭迎本宗先祖登堂上龛。神们答不答应,也要看是不是降下阴卦。
然后,司祭振奋精神,双手相对半握拳旋则反转呈拇指上翘相呼应的驾车手势,朗声念道:大金刀辟开金光大道,小金刀打开日月豪光。某氏历代先祖,上高祖、中曾祖、下末祖,祖公、祖母、客公、客母一起登上龛堂,排身正坐!降下阴卦表明都欣然接受奉请。于是依次以相同的模式分别请求神位牌上有名的神灵上龛入座。
把大家安顿好以后,就要用雄鸡应煞。各牌位上醮点鸡血,以压煞避邪。在家先主位上一边醮血,一边念诵“三十年大兴,四十年大发……”等吉祥语。最后还要给主东家中老少人丁禀卦,务求降下巽卦保佑,才皆大欢喜。
安神以后,三天内不宜出财,就是不要花钱或拿东西出去;每逢初一十五,新年节庆,都要备上香烛纸钱供品,晨昏敬奉。
笔者以为,这种仪式只是寄托奉先思孝、承前启后理念的传统载体,信奉者不宜抱有太多的功利目的,即希冀祖宗威灵显应,保佑后人升官发财大富大贵之类。其实菩萨就在自己心中,要想出彩,得靠自身积善积德,勤勉奋发,创造出供后人景仰、效法的神圣业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