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祖父
祖父是苦难的 /祖父是神奇的 / 祖父是陌生的 /
祖父在烽火连三月的兵荒马乱之际 /在地主屋檐下支起了一个窝 /牧着牛群 牧着羊群 /
青山是他的大家 /屋檐是他的小家/
祖父带着六位苦难兄弟 /用赤膊与赤脚的袒露和原始 /神现了一条九曲回肠的生活之路 /
在朝阳也惨淡的霞光中 /六位苦难儿在一位神奇者的身后 /一同被朝阳拉长 /而定义为长工 /
祖父是长工 /祖父是苦难儿 /祖父更是神奇者 /
祖父在那年顶天立地 /因而 /是游牧在苦难年代农家的顶梁柱
祖父用野草纺织的鞋子走四方 /祖父用粗犷的歌声吆喝声牧牛羊
祖父用双手拔起冰寒中的萝卜 /连同用野牛粪换取的小米 /和着西北风 /支起一口游移的锅灶 /
把众位兄弟从襁褓中拉扯到 /壮如山亦壮如牛 /
长子如父 / 亦如母 /这个双重的概念 /已在祖父而立之年 /耀眼了数年余
祖父长在我只能凭靠历史 /和祖母叙说才能想像的年代 /祖父是辛劳的 /祖父是伟大的 /
祖父带着众位兄弟同时 /也养育着三位儿女 /
然后在积劳成疾之后 /倒在水牛牵引的犁耙下 /血液溶入大地的脉搏 /
那年那岁那时那刻 /父亲刚走过4个年头 /
祖父是我唯一的偶像 /祖父是我唯一的天空 /祖父是我唯一的思念 /祖父是我唯一的遗憾 /
（二） 祖母
祖母踏出世俗的栅栏 /用绣花鞋和闺房的馨香 /温馨了乡村里祖父的陋房 /
祖母的步伐 /超越了世俗的天空 /在城乡之间架起了美丽的彩虹桥 /
祖母的脊梁是坚强的 /如少雨的农田埂 /用无数个锄印铸造 /似铁堤 /为田地盛满天之滋乳 /
祖母用坚强挺直了生活 /祖母用博爱温柔了儿女 /
祖母从时间线索的一端 /用慈爱从二十年代一直 /编织到新世纪 /
祖母如今还健在 /我相信她还更健在 /
祖母顶着世俗的风雨 /在野蛮世俗合并的乡村 /立起了一道贞节牌坊 /写满了血泪真情 /
三十多岁的祖母挑起了家的重担 /这个连锅灶都是游移的家 /
叔祖父从祖父那染红的田水里 /吸取了祖父的坚韧 /各立门户 /成家立业 /
祖母继承着这同样的坚韧 /用灵巧的双手 /在织布机上织出了田地 /
用双手粗糙地 /纺织出 /大家庭生活 /
夜如白昼地耕耘在 /线与线经纬交织的田地上 /祖母没有下田 /却能拥有从地主购来的田地 /
祖母积少参加体力劳作 /却以超人的毅力支持着家 /以中流砥柱再现祖父的形象 /
在集体中 /祖母为大家养猪 /为大家劳作后准备家饭杂食 /
但 /整天下来的祖母没有给家中 /急切需要食物的儿女 /带来半颗白米 /
颗粒归公大公无私的精神光辉在 /农家孤妇的脸上 /
这也许便是 /父亲常在发牢骚时 /给祖母未参加多少劳作而 /定义一辈子那么漫长的来由 /
祖母是我永远的心痛 /
在孙儿俩远离她身时 /祖母再次用夕阳的微光 /面对世态炎凉的冬风 /包含世间沧桑与风雨 /
祖母却要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现实 /大姑的屈死似铁钉 /深深地钉在祖母的心脏 /
从无望与哀伤中醒来时 /迷迷糊糊地急切呼唤大姑的乳名 /祖母在烛光惨淡的日子里挺立起来/
孙子们大了 /孙子俩要去外求学 /祖母的微笑绽放在鱼纹间 /牵挂便开始发芽 /
她为孙子们的行李袋里 /各放了一个红包 /告诉孙子们 /这些余钱是最后纺的那匹布留下的 /
--我永远不能坐在布机啦 /--我不能啦 /
面对帮助祖母走过苦难岁月的布机 /再不复存在 /
面对伤神的独子那神经般的举措 /目光定格在离朽木不远的父亲身上 /
祖母的泪于是噙着伤感 /流落在苦远的乡间 /
孙子他妈离开了 /孙子他爸留下了 /
走了的用双手在外面的世界 /和着星光拔动着淘金的那根 /最苦难的弦 /
腰杆 /被日夜劳作压着 / 脊梁 /被岁月无情地压着 /
留下的用原始的刀耕火种 /种出绿色 /用勤劳稳定着家的位置 /用汗水浇洒着家园的气氛 /
祖母老矣 /却没有很多的清闲 /仍挪动着步子为 /披星戴月的儿子准备家常便饭 /
用高梁秸作的扫把扫出家的温暖 /
祖母用长长的扁担 /挑起了家与外面的联结的沉重的包袱 /
尽管祖父的血那么那么刺眼 /祖母却坚挺着 /
尽管大姑的身影那么遥远那么亲切 /祖母却直立着 /
在祖母的身上 /再一次映出祖父的生命陌生熟悉的身影 /
祖母跨越了世纪 /亦跨越了时空 /用真情为我们树立起一道 / 不朽的丰碑 /
初稿于2000年8月
修订于2008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