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有几个狗屁经济学家叫兽什么的在大谈什么生育基金的事情。
我一看到那些文章,就想用武冈人的方式朝天骂他们的娘。
这些猪压的,当初搞计划生育的时候,就应该在他们足月的时候,用长长的针头,灌上毒毒的药,朝他们的娘肚子上打一针,把他们先引产下来。
骂归骂,想归想,我大脑的频道,突然就跳到了另一件事情。
记得上半年,油菜黄面的时候,我刚好在家。看到我父母割了油菜正晒着,又逢久雨转晴,于是自告奋勇,帮父母揉了二天的油菜,总算是让两亩多田的油菜籽在大雨又要来临之前颗粒归仓了。
当时边干活边同父母聊天,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父亲的战友。
父亲突然的一句:“我们独山乡同期当兵的十七个战友,现在只剩下六个人了!”
“还有哪六个啊?”
父亲就掰着手指头数,哪里一个,哪里一个,哪里又一个…… 突然,父亲又来了那么一句:“也奇怪,安排了工作的战友全都死了,我们这六个摸锄头棍的,全都还好好地活着!”
我说:“这不稀奇,人的食禄,是有定数的,老天记着账咧!你们摸锄头棍的,自种自吃,又吃不了多少,剩下的自然还绰绰有余。不像那些公家的人,平时少不了多吃多占,老吃冤枉,先把命中定数吃光了,所以人就早早玩完了!”
父亲哈哈大笑:“那你这么讲,我以后还能活百岁是不?”
我一本正经:“在我看来,极有可能!”
父亲:“怎么讲?”
我笑:”因为你这个老人家积了很多阴德啊!你想一想,就凭以前在我们家躲计划生育生下的那几个孩子,每一条被你挽救的生命,哪个不给你增加几十年寿啊!”
父亲被我逗得乐呵呵地笑了。
我又问:“不知那些在我家草楼上侥幸躲过一劫的孩子,他们的父母有没有同他们讲过,没有你这个老人家的斗胆庇护,哪有他们今天的活蹦乱跳!”
父亲知足地说:“还好,还好,那些父母,有时在路上、街上碰到,个个对我都礼性很好的!”
我又坏笑:“这不就结了,这就是你积的阴德啊!这肯定是要增寿的!”
父亲又被我逗得哈哈大笑了很久。
但往事并不如烟,虽然那时我也还小,可对这个在我家草楼上躲计划生育的事情,我还是记得特别清晰。
父亲是共产党员,同时还是一个天生的地下党员,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农民。
他竟敢在乡干部、村干部和计生干部的眼皮底下,干了那么多不惊动天也不惊动地但实实在在帮别人家留了根接了后的事情,我是至今都非常佩服的。
躲计划生育的人,往往是连夜转移到我家草楼上的。
说是草楼,其实就是我睡房的矮楼,安着几根楼檩,踏着几块楼板,然后用来放草。
父母做这样的事,先是瞞着我们小孩的,应该是夜深人静,在我睡着的时候把人转移上楼的。
我当时也不知道,我是有一回上楼去捡鸡蛋,才发现楼上还猫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我还认识,似乎是邻村一个我得叫婶子的人。
父母见瞒不下去,这才同我说了实话,还再三叮嘱我不要去外面乱讲。
嘿,我才不会去讲咧,我保证守口如瓶。因为我也讨厌死那些搞计划生育的。
那些搞计划生育的,哪里是人啊,全是土匪,到了违规户家里,上房揭瓦、推墙倒灶、牵牛赶猪、洗劫一空的呀!
有些人家抓到了,足月快要生了,还不是捉猪一样把人抓了去,听说是用一根长长的针,灌上引产的毒药,对着孕妇的肚子,狠狠一针扎下去,然后,孩子就掉下来了。有些孩子命大,当时没死,父母舍不得,想法偷回来,还是救不活,过几天就死了的。
这天怒人怨的事,连小孩子都看不惯,大人嘛,也只不过是敢怒而不敢言而已!
记得我有一个大哥,经常被计划生育专干们叫去做苦力挑东西。有一回他在家讲:“那些人真不是人啊,哪个哪个家里,仓里只剩下三担谷了,我帮他们已经挑了两担,实在过意不去了,就去同负责的人讲,他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孩子已饿得呱呱叫了,要不要给人家留一担啊!哪知负责人眼一瞪,不干,叫我别多管闲事,这些狗压的!”
好,还是说在我家躲计划生育的妇人。
白天,她们基本上都在草楼上窝着,像老母鸡抱窝一样,一动也不动,大气也不敢出。到了吃饭的时候,有时是我父母架个楼梯送上去,有时是我自告奋勇端上去。
那妇人,一天的吃喝拉撒,基本都是在楼上解决的,连尿桶都带上去了的。大便的时候,只敢在晚上夜深人静时到我家茅厕里拉。
当时,我父亲还在家烤米酒卖,经常有人来我家打酒,有时打酒人还在我家玩上一阵,我也在旁边听大人们讲话。
我一想起楼上还有一个人猫着,也许还很紧张地在张着耳朵听下面的人说话,又要憋着不出一声,我悟起悟起就想笑。哈哈,太刺激了,同电影里的情节差不多了。
那妇人的老公,也不敢轻易露面的,其实到了他们这个状况,家里基本也是一贫如洗了呀!全家的人也像逃犯一样,随时会被计生人员盯上的。
这男人,往往半夜三更才敢摸到我家里来,给他家的大肚婆送些吃的,不过也就是提一袋子米,或者几把青菜而已。
有一天深夜,我被碰碰瞌瞌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父亲和母亲,正帮着那个躲计划生育的事主男人,把几块棺材板板往往楼上递。原来是计生专干放出话来,要把他家老娘的棺材拿去卖了抵罚款。他们这才火急火撩把东西转移到我家来了。
那副棺材板,好长时间一直摆在我家楼上,我们帮保管了好几年咧!
我记得那躲计划生育的妇人,估计平时少油少水的,食量特别大,一餐要吃一大海菜碗饭的。
我家偶尔改善伙食杀只鸡,父母因为叹息人家的艰辛,往往会把好鸡好肉连汤带水给她打一大碗上去。我记得那妇人扶着碗吃着吃着,就开始掉眼泪,说一辈子要记我家的情。我母亲眼窝子浅,经常被她们这些妇人巴出眼泪来。
那时候,计生队伍查违规户,是可以搜左邻右舍和他们家族的亲人亲戚的,如果搜到,会搞连坐,那就是很大的问题了,要罚款,要坐牢的。像我父亲这种情况,要是被搜到,不仅要罚款坐牢,连党藉都可能要开除。
不过我父亲明确讲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料死他们不敢来我家搜,就算来搜我也不怕,我怕他们个卵!
父亲能说这话,自有他的底气。
父亲是退伍兵,老党员。
刚退伍的时候,似乎也可以安排工作的。
当时,他是被安排在县里派出所搞“四清”。
什么叫四清?我也不懂。
父亲只是说,那样搞要不得的,发现人家家里有港币有美元,就说人家是特务。哪能这么搞呢?
于是,父亲同派出所的指导员大吵一架,坚决不干了!
回到大队,本来是要安排去开拖拉机的。
那时候,当个拖拉机手很吃香。
可被个什么老书记一搞鬼,这事又黄了。
三搞两搞,父亲又回到大队当什么青年书记。
可这青年书记,却又被大队书记安排去搞计划生育。
父亲眼一瞪,这断子绝孙的事,我不能干。
于是,他恨气就回了生产队,当了生产队长。
最后,生产队长他也不肯当了,就回到自家当了家长。
家长这官倒当得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被罢。
小时候,我听到村人和外村人对父亲的叫法,有“老书记的、老队长的”,就觉得莫名奇妙,东问西问,最终才弄清原委。
大了后,我一直笑父亲太不会当官了,可父亲的回答硬梆梆的,要我做没良心的事,我干不来!
因为有父亲这个资历,所以我家倒真成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经常有计生队伍去哪里抄家时,浩浩荡荡地从我家门口经过,父亲有时还谈笑自如地同他们开着玩笑,他们也没有哪个敢进来我家坐一下。有一次,我记得父亲因为什么事还把那个领头的书记骂得狗血淋头,两个人对着朝天骂娘,那人也不敢叫手下冲进我家来。
他要敢进来搜,我就放狗咬死他!当时我家养了一条黑狗,其凶猛护家之本领,在德江远近闻名。
反正,就这样,一个一个在我家躲计划生育的妇人,大多如愿以偿,生了二胎的儿子或三胎的儿子。也有不走运的,辛苦躲上好几个月,最后生下的却是女儿,哭得要死,第二年怀上,又来我家躲啊!
那些在我家躲计划生育产下的孩子们,现在应该也结婚当爹了吧?恭喜你们,可以放开生二胎,估计到了明年,你们想生多少胎就生多少胎!只是,我不建议你们缴什么狗屁生育基金。
如果你们父母同你们讲了你们出生的传奇,有空欢迎到我老家做客,我家那草楼还在,我父母还在,我可以叫他们指给你们看下,还可以叫老人家杀鸡招待你们!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