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夏天刚刚来,便感觉热得厉害。记得我与同班同学辉在下晚自习后,经常跑到宿舍后的操场上,躺在草坪里,仰头看夜幕上疏淡的星星。偶尔,会有一丝凉风吹过,带来片刻的清凉。
最喜欢谈起的,当然就是毕业以后何处何从的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它们就如那些夜幕上寂静的星星,虽遥不可及,却始终用明明灭灭的柔和的光泽,吸引着我们的视线。辉说,他希望能够上师范大学,毕业以后能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当孩子王。而我,则吹嘘的对辉说,几年以后的我必定在沿海城市打拼,步入江湖。说完之后彼此便哈哈大笑,用笑声与校园旁边麦田里那些不知名虫子的叫声一起奏一曲笑傲江湖。
辉还会悄悄地告诉我,他喜欢隔壁低年级班上女同学红已经很久了,只是不敢表白,那个时候的我也会悄悄地告诉他,爱,就要大声地说出来。总是在听到就寝铃声响以后,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的跑回寝室,提一桶凉水,在黑暗中擦掉身上的汗水,在查寝老师的催促声中沉沉睡去。
两个月以后,我们走入了考场,为着十一年的寒窗苦读、风雨兼程,做面临人生最大转折的那份试卷。每一场考试,都充满着焦虑和痛苦,每一场考试,都像经历了一次炼狱,每一场考试,同时也充满着希望和憧憬,一分一秒的就这么坚持过了那几天。
高考终于结束的时候,我们几个男同学买了酒,在一片狼藉的教室里,一直喝到查夜的老师到来,我们顺着老师手电的微弱光亮,看到了老师凌厉的目光。我们屏住呼吸,迅速地弯下腰去。光束滑开的时候,我们在微弱的灯光里,看见彼此的眼睛里,竟有晶莹的东西,在安静地闪烁。没有说话,但我们都知道,那是眼泪。
在漫长地等待中终于等到了高考通知书下来,我们又去喝了酒。依然是在那间让我们肆意挥洒了三年青春和汗水的教室里,我们借着酒劲,肆无忌惮的唱歌,还在黑板上,胡乱写一些没头没尾的诗。辉还大胆地在隔壁班教室的门上写下:“红,我爱你”的豪言壮语。
辉没有考上大学,再一次的留在了高三的教室里,幸运的是,他刚好在红的班上复读。而我,在暑假结束以后便去了长沙读书。
大学的第一学期,我会经常给辉写信,他会回信跟我谈他喜欢的那个女孩红,烫了漂亮的碎发,愈发的娇艳,提及教体育的那个女老师,他告诉我已经发了福,跑起来像一只企鹅,但已经嫁人了。我在信纸上也会跟他天南海北地神侃,但唯独,我不谈自己的大学。
又是一个夏天到来的时候,辉给我写来一封信。他说,他已经没有继续复读了,他与红的恋情被学校领导知道以后,被学校开除了,现在已经在广东打工。
我感到很震惊,辉居然真的爱了,并且就像我跟他说的一样,爱她,就大胆地说出口。
此后,辉走南闯北,四处打工,与红一起漂泊江湖。开始时还与我一起联系,大学毕业以后,我到了新的工作单位,就与辉基本失去了联系。
偶尔听一同学提起辉,他告诉我,辉和红漂泊多年以后去了了新疆,并固执地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做了一名手执教鞭的小学老师,实现了他自己当年的理想,成了孩子王。
回忆起与高中时代的同学曾经一同走过的那段岁月,现在变成夏日的夜空上闪烁星群里最亮的那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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