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三中读初一,天天骑个自行车去上学,家里人最开始不放心,但就这样快过一个学期了,都是平安无事,于是也就放心了。
临近放寒假的某一天清晨,我一出门就见到地上的枯草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霜,寒风迎面劲吹,天寒地冻,天气干冷干冷的,我一路骑车,一路感觉很不自在,内心莫名其妙地觉得异常烦躁,右眼皮老是跳个不停,老是预感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天的腿脚骑车特别不灵活,无缘无故地感觉很不顺畅。在我上学的路上,要下一个长坡,当我准备下坡时,远远地看到一个大石头横在路中间,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故意扔个石头在这里,还是怎么回事?我心想呆会转个弯,往它旁边绕过去就行了,这根本难不到我,所以我并没有减速,就直接往下冲了,结果快接近石头时,好像整个人失去控制,不听使唤,手想转动一下龙头,转个弯,却是僵硬的,动不了,想刹车,却握不紧刹车,于是只有眼睁睁地朝石头冲过去。我惊叫一声,接着,“嘭”地一声撞到了大石头,自行车失去平衡,在长坡上摇晃起来,接着便歪歪扭扭朝路边的小坑冲了过去。
还好那坑里的土是干的,松的,就是弄脏了一点衣服,其它并无大碍,车子也没有坏,于是我便继续骑。在一段平路上,我突然看到有一些花花绿绿的票子在路面上,过一段距离就有一张,好像很有规律,哈哈,有这样的好事啊!就在那一瞬间,我特别想去捡,整个人又像失去了控制一般,竟然也不知道减速或停车,而是直接从行进中的自行车上直接朝那些票子扑过去,想去抓它。我觉得好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我朝票子扑过去的。
因为惯性,自行车冲出了好几米,倒在路中间。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全身生疼,爬都爬不起来,过了几分钟,再细细检查一下,发现手掌和膝盖都摔破了皮,钻心地疼。
可想而知,我当时是多么沮丧,为了捡钱,竟然摔成这样?真不值得,不过既然已经摔了,想到还有钱可以捡,心情得到少许安慰。我去捡那些钱,全是五角一张的,崭新的有菱有角的,隔十米左右就有一张,我贪婪地一路找过去,反复找了几遍,把他们找齐了,一共有十多张呢!呵呵,这下感觉疼痛似乎减轻了些。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把钱扔路上?真是大好人啊,呵呵。太爽了,痛并快乐着。
连续摔了两跤,感觉晕晕地,就这样一路昏昏沉沉地骑到了学校。记得那天第三四节课是一次小的考试。那天很反常,平时同学们对待这种考试,是应付一下的,不用半个小时就有人会交卷的,不用一个小时,差不多就全交完卷了。可是那天过了一个多小时,竟然还没有一个人交卷,真的是太奇怪了,太出乎意料了。
我按捺不住了, 便第一个交卷了,我首次做了一回第一个交卷的“英雄”,很是得意地朝大伙笑一笑,扮个鬼脸,示意他们快点交,交了就可以跑出去玩了,他们好像都像凝固了一样,没有一个起身交卷的,甚至没有一个有交卷的意思。我不想等了,便跑了出去。
以前在三中读过书的校友,应该对那栋老教学楼还有些印象吧?就是那栋两层楼的,那个楼梯扶手很宽,很光滑,一些顽皮的学生下楼时,总要趴在那上面,然后再“梭”下来,那种感觉很爽。我当时所在的班级就在这栋楼的二楼,我自然也是这些顽皮鬼中的一个,虽然学校怕出状况,经常三令五申,严禁“梭滑梯”,但我们还是天天照梭不误,乐此不疲,开心得不得了,但想不到天天“梭滑梯”如此顺畅的我,就在那天真的“梭”出问题来了。
当时我很开心,见到了那个冰凉凉的滑梯,于是习惯性地随意跨上去,像一位纵横战场的大将军,从地上一跃,直接跨上马背,这个动作感觉很酷。因为天天“梭滑梯”,天天“跨马背”,感觉太熟练了,根本意识不到有什么危险。可是这次却有些意外,可能因为考试的原因,用脑过度,也可能早上已经摔了两跤了,总之头是晕晕的,再加上我跨上去的时候,用力过大,没能在“马背”上坐稳,身体失去平衡,往右侧的楼下偏过去。冥冥中,我也觉得仿佛有一股无形力量在拉我往下栽去,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我那一刻是相当无助的,就在身体往一边偏的时候,我的手本能地乱抓几把,可是抓不到什么东西,也就只好往下栽了。我也想调整一下落地的姿势,如果能够脚落地的话,便什么事也没有了。可是事实上我根本调整不了,于是就这样我的脑袋朝下,就这样直直地硬生生地砸了下去,当我“吻”到地板那一瞬间,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直是半昏迷状态,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自己则一动不动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我实在想不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想翻一下,舒服一点,可是动不了,想叫人,也叫不声音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吧!快到下课时间了,终于有人发现我了,尖叫着跑开了。紧接着我也听到下课的铃声,铃声一响,全校就闹哄哄地,沸腾起来了。
此时我面朝下,两手平摊着,趴在地上,血从额头破损处流出来,并以脑袋为中心画了一个圈,就这样一滩呈不规则圆形的血将我包围,衣服早已被血染红。
我隐约听到很多人的吵闹声,但那声音在我听来却很小,很轻,像是在耳朵轻轻响起,又仿佛从好遥远的地方飘过来,七转八拐,到我耳畔的时候就变成这么轻了。我终于想起来,我原来在学校,现在正是中午下课时间,我趴着的地方就是老教学楼楼梯下的地板,我也依稀记起来,我是提前交卷,然后“梭滑梯”梭成现在这个状况的。
这时,全校的师生都跑过来了,围成一个圈。我听到某个学校领导人的声音,何得了啊??摔到脑壳了,而且摔得这么严重,不死也成植物人了,这下出大事了,不晓得这个学生是哪个班的啊?
我迷迷糊糊的,有一些模糊的意识,但是不太清晰,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心里很高兴,终于有人认出我来了。我感觉到有人在动我,他们把我翻过身来,两三个同学将我用力抬起来迅速地跑起来,我听到了女班主任那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她急促地跟着跑,此时只有她的高跟鞋声急促地响着,一路伴随着我。
就这样被人抬着,不知道走了多远,我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好压抑,好不爽。终于上了一辆慢慢游。我听到邓老师尖锐大声地叫,快送新东卫生院,要快啊!
我还隐约听到两三个同学很熟悉的声音,但我分不清这些人是谁了,只是知道这几位同学都是我的好朋友,不然他们也不会积极主动送我!
一路上慢慢游的轰轰地响着,突然嘎然停止,接着我又被人抬下了车,我知道这是进了医院了。不知不觉,我又昏睡过去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天色都快黑下来,看到旁边是我最熟悉的身影,原来父母一直在旁边守护着我,守了几个小时了,还有在三中读高三的堂姐和城里的舅妈也来了。原来是堂姐知道消息后,马上回了家通知了父母,带他们匆匆赶过来了。
几个小时的等待,是多么漫长,我睡在那里,完全没有感觉,也体会不到他们的焦虑,但我知道那一定很难受。那种面对亲人生死未卜的担忧,面对不确定未来的痛苦煎熬,一定是万分痛苦的。
现在我终于半睁开眼睛,稍稍醒过来了,他们很欣喜,在叫我的名字,我好想回答,也好想和他们说一说我刚才的经历,可是我开不了口,说不出话来,只有那不争气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漫了出来,模糊了我的双眼。
他们有些惊喜:“他哭了,还晓得哭,看来还有救啊!”
“嗯。别看小孩子平时吵吵闹闹的,其实在这种时刻,还是有感情的,能体验到亲情的宝贵。”
我想控制自己,不要哭了,可是怎么样也控制不了。事实上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我只知道自己很伤心,哭出来会好过一些吧?也许是伤口太痛了,也许是亲人在身边,他们的那种亲情感化着我,也许是我觉得为大家添了太多麻烦,过意不去。
总之就这样哭啊哭,想擦一下眼泪,可是手抬不起来,这时我才发现,手冰凉凉的,正在打吊针呢!
天黑了,我渐渐地完全醒了过来,可以坐起来了,我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的模样,顿时吓了一大跳,脸上虽然经过清洗,但还是有好多结了枷的血块,胡乱地“涂”在脸上头上,黑糊糊的一片。
我再仔细体会一下,下了床,走一走!嗯,感觉一切都还好,就是由于出血过多,身体好虚弱,头好晕。于是在父母的搀扶下,我们一起坐车回了家。
我休息了两个星期,虽然整个人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但基本上是好了,再去人民医院做了检查,也没有什么问题,于是我又可以去上学了。
回想起整个事件,再去仔细体会,发现那天的事情真的很神奇。其实那天早上就一直感觉不顺,老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接下来一路上都是那么怪怪的,好像有个怪物一路伴随一般,它时不时想要整我要加害于我。
这件事情经已过去十多年了,但有时回忆起来,仿佛就在昨天。就这样,我一不留神,与死神擦肩而过,每次想来是非常害怕的,内心相当恐惧,但从乐观地角度去想一下,还是要很知足地对自己说,我是幸运的。现在我不得不相信一些冥冥中注定的事情,不得不感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