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父亲去逝之后,我一直处于一种萎靡不振的状态。夜深人静时,我总是自责:父亲终老之际,不能在他身边为他老人家送终。这是我一生的愧疚,为此我失眠,竟生出些许白发。老婆不能理解我为啥突然之间竟变得苍老许多,且总是夜不能寐。在北方,不能为父亲送终好像无所谓,而我竟成了一种心病。
不是我不孝顺父母,偌大的一个林家院子,对父母的孝顺我是出了名的。我们夫妻从不会让父母缺钱用,老父亲每天都得买肉吃,这还是令村里的老人多少有点羡慕的。
我在北方工作,三个姐姐家境都不是太好。二姐、三姐都在外打工,只有大姐在家,所以我早就不放心年迈的父母还在家种田种地。可是任凭我怎么说,他们就是不肯放下地里的农活,还养猪、养鸡什么的。
时间在流逝,岁月在苍老,容颜在改变。每每看着父母的满头白发,日渐消瘦的身躯,我心疼。我跟父母说,要把他们接到北方去我工作的地方,父亲始终是不愿意。他老人家总是说:“这么大年纪了,到你那里说话也听不懂,跟别人也搭不上话,不如在家好,没事的时候到处转转,看人家打打牌,自在。再说万一死在外面,还不能回来,落叶要归根啊!”我终究拗不过父亲,只好任两老人在家过日子。
前年,大约是三月的时候,母亲到草楼上去凉东西,不小心摔了下来。接到大姐的电话后,我当天就坐火车赶回家。一辈子跟母亲吵吵闹闹的父亲,看到母亲住院竟也难过地哭了,到底还是夫妻嘛。好在母亲伤得不是太重,在医院住了十几天就出院了。出院后我把母亲送到大姐家休养,并请中医开了几副中药,母亲吃完后就能下地走路了。虽然这期间用了一两万元钱,人康复了就是好事。我一再嘱咐父母:“不要再干活了,我又不是不养你们。”当他们点头答应后,我才回去上班了。
母亲痊愈没多久,父亲又从草楼上摔下来。邻居打电话告诉大姐,大姐急得毫无主意。在别人的提醒下才知道打电话给我。我急忙打电话给叔叔,叔叔立即让建军哥开小车回家接我父亲。毕竟叔叔心细,心想80多岁的老人了,摔伤了怎么能乱动呢?于是他立即给医院的朋友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把父亲送到人民医院。
我急匆匆从徐州赶回去。当我来到病床前,望着满头白发、骨瘦如柴、胸口上还插着一根导流管的父亲,我眼里酸酸的。但我不能哭出来,我强忍着眼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爸,我回来了。”父亲却不回答我,他难过的把脸转过去,不愿看我,我知道他是在自责。
“爸,没事的,你不要难过,花点钱是小事,只要你人好了就行。”我安慰父亲。
父亲慢慢转过脸来,“上次你妈用了那么多钱,这次又得花不少钱。”父亲唉声叹气的说。
“钱是人挣的,我不怪你们,这么大年纪还上草楼上去,多危险啊。”我说。
“知道了,知道了,林霖和他妈可好?”
“你都这样了,想想你自己吧,他们没事,都好着呢。”
过了几天,父亲要求出院。我找到主治医生了解情况。医生是建刚弟弟的同学。能看出来在他的精心治疗下,父亲的伤好得很快。主治医生告诉我,“幸亏你父亲的体质很好,要不这么大年纪的人这么摔一下肯定没命了,现在看情况还不错,要是年轻人动手术就好得快,但伯父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是不可能去动手术了,他实在要求回家,等过几天稳定好后就出院在家慢慢调养吧。”一个礼拜后,父亲的情况基本稳定。在父亲的执意要求下,只好让他出院回家了。
临去上班之前,我跟父母亲说:“拜托两位老人家了,你们真的不要再干活了,今年你们一人摔一次,几万元钱没了事小,关键是你们受罪啊,我不心疼钱,我担心你们的身体,只要你们在家好好的,我就什么都放心了。你们不要以为还想为我做点什么,如果你们身体好,光管你们吃穿能花我多少钱?我能养得起你们。”“不做了,再也不做了。”母亲表态说。
日子在我对父母的挂念和担心中流逝。
去年,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经常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有点一日不如一日的感觉。我不能经常回家去看望他,只能经常打电话回家问问情况,要他多注意身体,有病感觉不舒服了要及时去看医生,不要以为自己能熬过去,现在年纪大了,不是年轻时小病熬熬就过去了。父母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总说没事,看看医生就好了。
时间到了2011年10月17号,家里来电话说,父亲可能熬不过去了。我心里一惊,立即请假回家。我第一次感觉火车是如此之慢。我打开手机上网以解心中之焦虑,正巧邻居道春也在网上。她问我:“是否又是出差?”因为她知道我一般不出差不会用手机上网的。我说:“我回家,父亲病重”。她说:“我妈也住院了,二叔也动了手术,我好想哭。”我说:“我二姐也回家了,你不知道吗?”二姐跟道春是一个厂打工。道春说:“那我打电话问问。”结果说我二姐已经走了,我知道二姐跟我一样匆匆往家赶。想到父亲的病,想起父亲说这次只怕是熬不过去了这句话,我竟控制不了自己,眼泪拼命往外流。 我竞忘了安慰道春,就逃也似的下了线。
次日天黑前回到了家。父亲坐在堂屋的凉床上。知道我回来,父亲已经在堂屋坐了一天。我搬了把椅子静坐在父亲身旁,听他诉说过往。我唯有握着父亲干瘦的手,不停地点头。70多岁的平英嫂嫂过来了。她说:“知道你父亲的病情后,我经常过来看看你父亲。只是你父亲的腿晚上有些肿,白天才会消。但听你母亲说,他身上都已经褪了一层皮了……”说着说着,她眼睛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然后叹气说:“这么大年纪了,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也许是三姐没回来的缘故,我和二姐在家呆了一个礼拜,父亲还是好好的。二姐只好先去广东。我也不能一直陪在家里,要求父亲再去医院看看。可说什么父亲也不同意,我只好把医生请到家里,给父亲开了几副药吃了。之后父亲显得精神多了。我说我要回去上班了,父亲不吭声。停顿少些,然后轻轻地说:“你三姐没回来,我不愿意去啊!”我明白父亲的心,只好不提回去上班的事。
我白天陪父亲说说话,夜里睡在家里哪也不去。
母亲怕影响我的工作,夜里偷偷跟父亲说:“他爸,要不让儿子回去上班吧,到时候真不行再打电话让他回来。”
第二天,父亲对我说:“你回去上班吧,我没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跟父母道别,要他们保重好身体。
三姐终于在月底请了假回去看我父亲,父亲很是高兴。我打电话回去问三姐关于父亲的情况,三姐说父亲能吃点东西,精神好多了。
就在三姐去上班后没几天,父亲身体又不行了。大姐夫和叔叔赶紧把父亲送往医院,等病情稳定一点才告诉我。我说我要回家,叔叔说不用了,他们在家能照顾好的。
一个礼拜后,父亲出院了。有一天晚上,大姐打电话说父亲不行了。当晚买不到车票,我只能等天明。夜里十一、二点的时候,建军哥打来电话说:“小军,你爸爸去世了。”我只觉得大脑“轰”的一下,一片空白。眼泪“哗哗”往下流,我全身颤抖着尽量控制自己不哭出声来。哽咽声把妻子惊醒。建军哥安慰我说:“节哀顺变吧,我在邵阳,明天立即回家,家里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你不要急,请好假就回来。”…………
安排好父亲后事,我在人网写了一篇《父殇》。杨树老师特打电话来安慰我,我仍哭泣不已。
此生的遗憾是不能在父亲逝世之时,在他身边为他送终。回家的路何其道远?唯清明之时,跪拜父亲坟前,敬上一柱清香,三杯米酒,悲鸣一声:“父亲我来看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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