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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有您我们才有家

野狼_15122 2020-10-13 22:12

母亲,有您我们才有家

 

母亲的墓地在老家宅院左侧土坎边陡坡上。这是临终前母亲自己选定的地方。

记得那一次我回家后,母亲神秘地牵着我的手来到这里。站定后,母亲望着前方,良久,才自言自语的说,“过不多久,我就到这里来。”

母亲说这话时,没有半点犹豫。母亲的目光坚定又陌生,在母亲身边几十年时间,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种目光。

怔怔的望了母亲一会儿,我似乎明白了母亲的心意。

落日的余晖映红了已经八十多岁的母亲刻满皱纹的脸,安详又坚毅,就连那一头白发都染上了丝丝红光。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回家母亲竟然会告诉我她的最后归宿地。

父亲去世后,母亲曾多次跟我说她跟父亲的约定。母亲告诉我父亲答应最多三年时间就会来接她的。那时候我很反感母亲说这样的话,责怪她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母亲不明白我的意思,告诉我说父亲是一个很有信誉的人,父亲对她的约定从来都是没有让她失望过。

父母这一辈子相处确实很不容易。父亲曾当我面“不经意”地对母亲说,“我俩谁走在前面谁就享福”。母亲紧了紧额头,并没有回答父亲,而是把话题转移开了。其实我也在想父亲这话的意思。毕竟近七十年里,父母间争吵、打架几乎家常便饭一样,直到奶奶去世后才稍有减缓。这么大一家人,思想肯定是很难统一到一块的,但我却不认可父亲这个说法。我想父亲并不是在对我施压,是在说明一种实际情况。正是因为这个实际,大哥走前单独约我到他身边,他不顾自己的身体,从我小时候如何调皮谈起,我们哥俩眼泪鼻涕、欢声笑语地谈了一整上午,最后我才明白大哥也是担心他走后母亲的生活和家庭的和睦。

命运就是这样捉弄母亲,只给他们夫妻留下几年和谐日子。

即或父亲把难过的日子留给母亲,母亲也没有记恨过,甚至都很难忘却父亲。我每次回家,母亲跟我聊的几乎都是父亲。她聊父亲的工作,也聊父亲如何对待我们兄弟姐妹;聊父亲的“粗暴”,更多聊父亲的情感。聊父亲的时候,喜怒哀乐全都挂在母亲的脸上。这一刻,母亲是幸福和快乐的。从母亲这里,我看到夫妻到底是什么,最终明白夫妻间根本不是讲道理可以解决问题的,最要讲的就是情感。没有感情,什么海誓山盟都是废话。

我明白了母亲对父亲的感情,却没有想到母亲会选择这里做为她最终的地方。这里坡度将近七十度,没有三尺平地,应该是五十年代开垦的梯土。粘性十足的黄土里夹带着小石粒,曾经种过花生、芝麻,后改种茶叶。我跟母亲来这里采摘过茶叶,每次我身上都会长满像被蚊子咬过一样的疱,奇痒难忍。

七十年代末,我们兄弟都长大了,老宅三间房子已经住不下我们一家四代十几口人,父亲才决定把房子修到一个空旷点的地方,选中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一家人经过几年努力,硬是在这块像巴掌一样的地方整出一个场地修建了房屋,地基最高处达三米多高。

经过近四十年经营,如今已经树木成荫,鸟语花香,焕发出勃勃生机,成了周边一道美丽风景。

清新的河风从对面半岛上吹起,越过赧水,夹杂着熟悉的水草气息,瞬间便让人仿佛回到了童年一般。这是我的老家,更是父母用一生心血打造和经营的地方。

父亲舍不得离开这里,母亲自然也是这样。

父亲已经走了几年,我又怎么愿意母亲离去呢?有父母的地方才是家!有父母,我们才有家!

我没有办法和能力永久地留下母亲。母亲终究要走的。我能够做到的,就是依从母亲的意愿,让母亲能够安心地去跟父亲重逢,这就是对母亲最大的孝顺了。百事孝为先,孝当顺开头!没有顺,何以言孝?

我不敢批评母亲这时候把我带到这里来交待后事,毕竟父亲和大哥走后,母亲的生活比之前还要舒心。这完全在于全家人的理解和孝心,在于父亲给我们家留下的那笔别人无法传承的遗产。

我只好安慰母亲,“您不是说过,您要替我守住这个家的吗?”

母亲慢慢转过身,慈祥地看着我,“我总是要走的。”

是啊,生养我们九姊妹,母亲经历了多少苦难!母亲不说,一心只为工作的父亲如何能够明白得过来呢?母亲肩上挑的何止是家庭负担,更是我们兄弟姐妹的生死!母亲没有埋怨父亲当甩手掌柜,凭着她瘦弱的肩膀把我们六姊妹养大,让父亲这根独苗延续下来这一支香火。父母后来聊家常时也多聊到了我三个早逝的兄姐,这时候已经没有了烽火硝烟,他们都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去。老伴老伴,只有老了时才相伴!可这,也得需要一种勇气。这种勇气,也只有明事理的人才能够有。

如今,我们兄弟姐妹都成家了,母亲八十多岁,她该有歇息的时候了。

跟父亲一样,母亲也匆匆的走了!没再给我留下只言片语,甚至都连最后一面都不给。母亲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她了解她的儿女们,母亲相信我们也了解她。

依照母亲的遗愿,我们把她安葬在了她要去的地方。

母亲去世已经三个年头了,明年得给母亲树墓碑。这个原本十几米高的陡坎,平整墓时填了些沙土,原来就不平整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风险极高的坡地,稍有不慎就可能摔下去。全家商量后决定要把母亲的墓地修整一下,以确保安全。

照这个地形修整母亲的墓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关键是挖机都没法下去作业。考虑良久后,觉得砌几层石坎护坡,才能保证墓地里的土不被流水带走。

原定今年国庆节后施工,没想到因为环境保护,全市境内禁止所有采石作业,很难买到砌护坡的石头,多方联系都没有一点用。工期一推再推,直到推迟一个月时间了,我急得不行:再这么下去就进入冬天了,在绵绵阴雨的冬天里怎么施工呢?

我想,省内肯定能够找到卖石头的地方。只是如果从长沙或者其它地方运石头回去,代价肯定是我们承受不了的。还好,经过商量,买了在山上修房屋的人家平整宅基地时剩余的石头,才满足了修整母亲坟地所需的材料。

侄儿们都在外面打工,我调整了自己的年假,留给母亲,给她把坟地里这道坎给修整好。我明白,只有帮母亲把坟地修整好,给母亲一个安身之处,她才会安心帮我们守住家。

我独自回家,没有跟任何朋友说起这事,朋友们知道后直怪我。我觉得低调不是坏事,特别是各行各业都在立规矩的时候,我们就要更加遵守这个规矩。己身不正,何以正人?

工程承包出去了,我依然坚持每天都在工地上。我不干涉他们的工程,不因为某个地方的问题质疑过他们。就算是觉得某处不合适时,也都轻言细语地跟师傅们商量。我不能砌墙,却可以凭着我当兵时练就的力量帮他们翻石头,有时候也向他们解释一下当前的某些政策,或者听他们天南海北的聊些趣事,从早到晚都跟他们在一起。

我学着父母那样热心好客,把亲戚家采摘草药自制酒曲酿做出来的米酒拿到他们那里,让他们“能喝多少喝多少,管饱不管醉。”到最后,一大塑料桶米酒也就只剩一个底。包工头量工程时说,我拿去的那天他就拿回去一大瓶了。

师傅们都是周边的人,早晨七点不到就到了工地,下午六点左右就收工回家,在我们家做早、中两顿饭。他们一来,工地上热火朝天,我们家便也热闹了起来。他们回去后,家里便清静了许多。静静的坐在房间里,闻着父母留下的气息,父母的点滴潮水般涌现在眼前。我知道,他们都没有离开,永远也不会离开。

施工的时候,家里的自来水管被挖机弄断了,我每天只有用烧水壶烧水洗澡。这便让我庆幸自己在边防那些年的厉炼,要不,一脸盆温水如何能够洗净一身的泥沙和满身的疲倦呢?也是心中永久保存着对父母亲的情感让我敢于克服困难,让我像童年一样重新回归到父母的怀抱。

这周的天气相对平稳,除因回家那天下午下雨耽误了一天工期,其它时间都是晴天,施工进行得非常顺利。或许是我心急,完工前两天上午,搬石头时不小心被一块并不大的石头砸着我右脚背,当时一点异样感都没有。石头上午就用完了,运输石头的车由于没有装载机装载赶不过来,正好石坎也砌到一定高度不再好施工,需要挖机整理下场地,午饭后师傅们都收工了。

午饭后我在躺椅上稍微休息一会后,想到工地去看看,顺便再了解一下材料情况。这才发现右脚不能着地了。我以为是这几天总是在石头上行走不小心让石头挨着了,试着用力踩了踩,发现骨头没有折,不再在意。晚上八点多,挖掘机和运料车都来了,三哥也去城里陪侄孙子孙女读书去了,我只得去协调。一拐一拐跑前跑后到十一点钟左右才忙完,脚背上的疼痛感好像也轻了很多。

睡觉时还疼,半夜醒来,发现左脚跟正顶在右脚背疼痛处,一晚上就在这半睡半醒间度过。

第二天早晨六点没到就醒来了,起床时我感受了一下右脚的疼痛,只隐隐地有点疼。奇怪了。我试着把脚放在地上,真只有一点疼了。我激动得像个小孩,想着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嫂。打开门,到外面坪地上走了几圈,兴奋不已。天还没亮,东边天际才露出一丝朝霞,大嫂和二嫂都还没起床。

大嫂看到我已经在坪地上来回走路后也惊讶不已。得知我确实不再疼痛后,她说是母亲不让我那么辛苦。又说母亲确实是一个慈祥的老人。我想应该是这样的。三哥的脚在我前一天也被石头砸到过,他也没有更多疼痛感,师傅们还戏笑他是在我面前装的。

我不相信我们家的人会演戏,更知道我们都爱母亲,母亲也爱我们,她舍不得离开我们,她又如何不愿意她的儿孙们都幸福快乐呢?我更愿意相信母亲跟我想的一样,她也在盼着我早点替她把墓地整理好,那是她的新家呀。母亲跟我说过,她在,我们才有家呢。

如今,我们把母亲的新家给修整漂亮了,母亲也不用再担心我们兄弟姐妹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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