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 手
才吃过晚饭,中秋的夜幕就迫不及待地拉开来了。远处的山峦,路边的树木,田垄里的稻穗,都隐在朦胧的夜色里。仰望天空,厚厚的云层遮蔽着,不见一线光亮。去年的中秋,我们没有看到圆月。今晚,还会留下遗憾吗?
读高三的儿子早就进屋看书去了,母亲照例在厨房里忙这忙那。“去外面走走吧。”我习惯性地拉着妻子的手,踏上乡间夜色中的小路。
乡村的夜是如此的静谧。没有蛙声,没有虫鸣,甚至也没有夜风。高低参差的树木,静静地立在清凉的夜中,没有一丝的抖动。田间尚未收完的稻谷,已看不见白天的金黄。我拉着妻子的手,悠闲地漫步,渐觉她的身子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好似轻轻镀上去的,眼前也变得光亮了许多。抬头一望,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钻出了云层。
柔和的月光,均匀地撒满夜空,让人顿觉宁静空明,身子也觉得格外轻快。我和妻子手拉着手,轻轻地踏着月色,信步而行。乡村的小路,时而宽,时而窄,时而坦平,时而凹凸。
因为经历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俩从此总喜欢这样手牵着手。二十年前,妻子在海拔一千三百多米的云山工作。那一天,尽管很冷,地上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春节的喜庆里,妻子却必须上云山报到。为一点事情耽搁,动身晚了,待我送她走到伴山山脚,天已快黑了。还有十多里的山路,怎么办?妻子快急得哭了。“走吧,有我呢,怕什么!”其实,我很着急,也很担心,毕竟是十多里荒无人烟的山路啊。好在从山脚到山顶,是一条砌得整整齐齐的石级路。一路的石板铺砌,沿山蜿蜒,直至没入云山深处。
愈往上走,冷气愈重,雪也愈厚。路边密密麻麻的树木,完全包裹在透亮的冰雪之中,枝桠挺直着,仿佛随时要扑下来。近处远处的峰峦,只现出隐隐的白色,恍恍惚惚,令人目眩。妻子抓住我手掌的手指越扣越紧,不时地四下张望。密林里间或传出“哗啦啦”的响声,那是树枝不堪冰雪重压,断裂后发出来的。每次响声过后,妻子总是惊慌地抓住我的双臂,抖抖索索,令我也觉得毛骨悚然。为了驱除恐惧和疲累,我俩不停地说话,有时我甚至故意哈哈大笑。笑声在空寂的山野里久久回荡,停息后,更是死一般寂静,使人更觉惊心。窄窄的古道上,厚厚的冰雪覆盖,踩上去滑溜溜的,底下是望不见底的深谷,走一步,腿抖一下。我牵着妻子的手,小心地移动着脚步,边走边提醒她:“别看山下,只望前面的路。”不知走了多久,远远地见一座亭子,孤零零,坐落在冰山雪谷之中——那便是五里庵。走到这里,已约有一半的路程。上面的路更陡,海拔更高,空气也更稀薄,走起来更加吃力。妻子早已气喘吁吁,我也双腿发软。“坐会歇歇吧。”这时方才有空闲四周了望。路边的小溪,早不见清亮活泼的溪水,被积雪堆成了平地,往日飞流成瀑的断崖,也凝结成冰瀑。到处是冰雪的世界,到处是耀眼的白色。象月光,又比月光明亮,在夜空笼罩下,显得格外柔和。云山的雪夜,无语地把我俩拥进它阔大的胸怀。
“还怕吗?”
“不怕了。”妻子语气中透出了自信。
刚上山时的恐惧和担心,早已被宁静的雪夜逐渐融化。我们牵手,彼此传递着温暖,传递着爱意和信心,沿着蜿蜒的山路,小心翼翼,一路前行......
我们永远记住了那个铭心刻骨的夜晚,永远记住了牵手走过的那段难忘的山路。20年过去了,我们经常牵手漫步,或月下,或雨中,或大街,或小巷,没有恐惧,没有焦急,偶尔的烦恼和不快,也在我们的牵手中相视一笑而泯。
月色愈明,夜空更静,在这个中秋的夜晚,我们不觉已走出了好远。遥望家中,灯光明亮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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