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育断想

我读小学时，就读的是大队（村办）的小学，初中也是大队办的。人民公社还办过高学级中学（时间较短。今邓元泰镇中学的前身）。当然，我家所在的转湾区也办有高中，即第八中学。

我们的童年是幸福的，作业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就没有家庭作业，回家复习、做作业，全靠学生自觉。没作业的日子里，我们帮父母干点家务活，比如上山砍柴，扯猪草，煮猪食喂猪。也会为生产队放牛，帮家里挣点工分。大清早放牛过后，回家吃早饭，然后去上学。有时也会因此迟到，少有被老师罚站的。课间会玩游戏，踢田（田字格的游戏）、捡筷子（或石子）、打翻板。当然也会爬树掏鸟窝，夏天会下河洗澡打水仗。

我们的童年是幸运的。教我们的老师，很大一部分就是民办教师，有二中毕业的高中生，其中有一部分是来自城里的知青。至于公办老师，我并不觉得他们的教学水平就一定比民办的高。当时，教我们的老师如是中专学历就已算高学历了。这些人，现在回忆起来，他们的教学态度是端正的，很认真。搞不懂的，会反复讲。他们也有办法，激励学生好学。我小学时，语文成绩好，作文常做范文宣读，语文基础知识诸如病句修改、修辞问题，一般学生如搞不懂，老师总让我起来回答、补充。学习的兴趣、自信由此建立起来，对我的成长起过好的作用。待我最好的语文老师，后来去了丈夫单位所在的城市武汉，至今我一直很感念她。

初中的教师，就从小学部老师抽调。那时，高考已经恢复了，对农家子来说，看到了一条上天路，读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公社、区里时常组织各类比赛，我都参加过。村办初中的教学质量并不低，我们那一届毕业时共6人考上重点中学，其中3人后来成了大中专学生。我们毕业后，大队办的初中开始走下坡路了，但小学质量还算可以，有好几个人考上了城里的初中，也有因家贫穷而就读公社中学，毕业后才去城里读中学的，其中有2人考上了重点大学。现在村上老人还常常说，大队办的小学最为辉煌时代就是我们前后那几届学生，这一批人中，出过好几个大学生，他们中有2人成了博士、教授。

后来，村办的小学质量就开始越办越糟糕了。城乡差别大，乡村教师待遇差，民办教师有些是所谓半边户，田间、教室两头忙。有些人忙了一辈子，民办的身份相伴很久很久。2008年，我回故乡时，就遇到了当年对学生要求极为苛严的老师，说及身份一事很无奈，甚至眼睛都有些湿润。好在听说后来得以转成公办。

质量差了，办学信誉全无。部分家长开始将小孩转入镇中心小学，条件好的，干脆上城头就读。生源越来越萎缩，家长夸张地说：学校老师比学生还多。政府考虑教育成本的问题，开始撤并乡村小学，于是我村的小学变成养鸡场，附近的鱼塘小学，也任凭日晒雨淋，日见破败朽坏。

我的家乡，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力发展职业教育，大力发展民办教育。记得早些年，职业学校招生困难，初中还没毕业，老师就开始诱惑、动员家长让子女就读了。民办教育据说是武冈教育最为亮丽的一张名片，是打造湘西南教育中心的重要力量。高中教育主要集聚在城区了，原来各区镇办的高级中学，要么变成一座大鬼屋（八中即如此，完全荒废），要么变成一所所初级中学。由于公办高中教育产品的有效供给不足，相当部分年少学子的选择要么读职业中学，要么读昂贵的私立中学，民办教育的卖方市场得以形成，莘莘年少学子处于被动弱势的一方。按理说，民办教育只能做一种补充，但在家乡，占到了半壁江山。政府倒好，省却了不少的财政负担。须知，市场（交由私立办教育）也有失灵的时候，好像最近百姓怨言很大，矛盾来了，政府反应倒快：把武冈师范旧址改作公办中学！多少能解点燃眉之急。

我在大学同学群里说过老家的事，公办教育资源紧张其他各地没我老家这么突出。不过，他们表示：当地政府也想学武冈呢。

当今时代，中等职业教育的竟争力低下，至少也得读个高职（专科），如能让更多的人读上普高，读高职就变得容易得多。愿家乡的公办教育有一适宜的规模，愿家乡的父母官办好教育这一民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