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都市里的老乡
“我、我到货站看火车去了……”大暑想起儿时的向往,双手松开车把,边做动作边念儿歌:“……火车火车呜呜响,一节一节长又长……”几个月谋生的艰辛被他轻描淡写地说成是游山玩水一般,小莲被逗得咯咯直笑,一双小拳捶到胸口,不辞而别的伤感顿时化做再次重逢的无比喜悦。
听说一同出门打工的石佗回长沙来了,大暑搭起小莲,便往豆腐坊赶。
石榴树下,小芹正一下一上地帮着摇取地下井水,接了汩汩细流忙着洗手抹脸的石佗忽然听到闻讯追来的大暑在叫他,不由得怔道:“嘿!大暑!你怎么在这?”
“说来也巧!”大暑指了指小莲,简要讲了讲两次邂逅她,到得这里的经过。
“你们是有缘……”石佗不无感慨地说:“我可惨多了,不过今天多亏了小芹!”
进屋见过大发夫妇,石佗东一句、西一句地讲出了那次上海打工的磨难……
原来上海那基建工程很大,是需要很多人做工,但承包方须垫资很多,石山冲胡秃头只包了些二手工程。那次带一班人去了,辗转两天到达一个叫“南翔”的地方,就吃住在工地上,每天早出晚归累得要死,完成一段工程才付三分之一的工资,几个月下来才领到一千元钱。
“于是,你就溜回来了?”胖嫂一边安排饭菜,一边着急地问。
“你们认得胡家坝那个德宝吗?他是秃子包头的侄儿,被安排搞后勤买米买菜,说是甲方不给我们支钱,我们便去市场里赊帐。几个月下来,肉钱、米钱欠了上万元,小菜赊帐不计其数,都推倒年底付。这不?趁早结了钱,管他三七二十一,脚底涂油――开溜了。他帮我也买了车票,便一起搭火车回来了。”
说到这,石佗悲喜交集,喝一口热茶,差点烫了嘴:“可惜我回到长沙,下火车时人多拥挤,便和德宝失散了。我那几个月的工资放在贴身的口袋里,也不知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
“那你不来找我们?你知道我们在长沙的嘛?!”大发点上烟,接过话头。
望着端上来的饭菜,石头也不客气,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边答:“我四处找你,问了很多人,才得知你们在这一带的丁点线索。呃!小芹……呃!大暑……”话未说完,被饭噎了。
“哦!大暑――你就是大暑?”大发似有所想,转身问他:“你在省城做么子事喽?”
“我啊,上海没去成,流落到长沙,便在货站搞力土,四路子逛,给人送货。”大暑端起小莲泡上的茶水,吹了吹热气,接着与大发商议道:“大哥!我这段时间跑送货,四路子熟了,也存了一些钱,想去买辆摩托车接客。请您帮我参考、参考。”
“摩托接客?好、好!”大发一边抽烟一边分析:“现在很多人出门办事,嫌坐公汽又挤又慢,打的嘛?又舍不得花钱,租个摩托又快又便宜,好主意、好主意!”
小芹过来插话道:“摩托兜风,那感觉真爽!可惜买一台要上万元,大暑,你钱够吗?”
大暑惭愧地说:“我跑摩托出租,城里郊外,路好路差,都去的,准备买台便宜的,就可以了。”
“那倒是条好路子!”小莲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也得办好证照,尤其要注意安全哦!”
“违章不安全的事,肯定要留意的!”说得在理,听得在意,大暑点点头,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与希望。
没多久,大暑果然买了摩托,适合营运的“南方-125”男式摩托,并办理了上牌、落户手术。
在参加交警支队组织的驾驶证考试时,大暑非常认真。理论考了一百分,实践操作也没有出错,顺利地通过了。当他拿到驾驶证时,兴高采烈地奔驶在马路上,真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远在家乡的母亲与弟弟,告诉近在市郊的朋友与同学。
他不由自主地驾车奔向豆腐坊,岔路口远远地望见一个人向他招手,第六感觉告诉他,那是小莲!只见她穿着牛仔衣、牛仔裤,好象早就在等待他的到来。驱车过去,搭了她,便往新建的二环线一路参观。
已经竣工通车的东大路立交桥下,人道、车道相当宽阔平整,行人、车辆却还稀稀疏疏。立交桥纵横交错、雄伟壮观:二层大园环形,四通八达;三层对称弧形,左转捷径;四层凌空飞架,贯通南北。
大暑搭着小莲,东东西西、南南北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跑了个遍。小莲坐在他身后,纳闷地问:“这桥为什么修得咯复杂啰?”
“规划嘛?”大暑似有所悟地说:“看看市中心的十字路口,塞车得厉害吧?想想未来,未来城市拓宽发展,这进进出出的大门户,只怕也会车流不息呢!”
“是啊!”小莲恍然。眼望着一辆小车掠身而过,她忽然叫停,充满期望地问:“到时候你会开小车吗?”
“会的!我想会的。”大暑意味深长地答道。
小莲一把扭转他的头,嘴贴过来,给他一个响亮的吻。大暑只觉得浑身酥了一把,进档加油,车轮滚滚。夜幕下的车队,灯光汇成一条流动的河,不舍昼夜,奔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