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陪父亲说说话,可是没机会了。这几天晚上老是做梦,在跟父亲说话帮父亲翻身。父亲在生时能与时俱进,通过那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能与外界接轨。如今已隔两重天可能也感觉到父亲节的临近,想我们年轻人有点表示吧。
老人家能吃多少能用多少?但是在某些特殊的日子总想自己的子女有所表示。老人家是牵挂着我们,其实他们并不在乎东西的贵重与多少,哪怕我们只是几句好听一点的言语,或者帮他们烧把火煮餐饭他们都会知足。而我们年轻人总是有这种那种理由把这些特殊的日子忽略。
母亲临终时的嘱托,要好好照顾父亲,他没有功劳有苦劳。让我觉得肩上担子沉重,但是看到父亲吃饭做工还是一把好手,就放心的外出打工。每次回家才体会到家有一老胜似一宝含意,父亲虽然粗心,可每次都会从箱底摸出我最喜欢的小吃。在柴灶间我两父子一边吃一边谈家里和外面发生的事,夜深了我想跟父亲挤一张床睡,父亲总以我不会睡觉为名另外给我摊一铺。
一天接到二叔的电话,说父亲病了,在武冈人民医院做了肠镜,结果还未出来但医生说问题不小。我才记得妈妈的嘱托,没有照顾好父亲。回家那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虽已春末但寒意犹在。还有好远我已看到马路边那个带着贵州斗笠熟悉的身影,还拿着一根扁担和一把伞。我以前回家不管什么好的烂的都要带两大蛇皮袋东西,每次都是父亲拿扁担来帮我挑回去。这次我特意告诉父亲不要来接我,我没有带什么行李。可是父亲怕我淋雨,已在风雨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我一下车看到父亲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眼圈发热。哽咽着应付父亲的关切之语,车开走了父亲还在惦记着我的行李在哪。父亲打开雨伞要为我撑着,我搂着瘦小的父亲慢慢的走回家。父亲满怀歉意的说:“不是你二叔要我去检查,我是不会去的现在钱发了,还不知道是什么病。我说到刘医生那里开点泻药吃就可以了,你二叔非要你回来,现在又耽误了你的功夫”。我强忍着泪水默默的听父亲的叨唠,不知该与父亲说什么。
那晚我不准父亲给我摊铺,抱着父亲的脚时一句无一句的聊到鸡叫。
第二天我带着父亲去武冈人民医院取结果,我让父亲在一楼等我,我上二楼找医生取结果。夏林医生很明确的告诉我,你父亲得的是直肠癌晚期。此时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夏医生很不客气的说:“你们是怎么做儿女的,老人家这副样子了才来看医生,你们的钱那么重要吗?哭不能解决问题的,马上带你父亲去长沙看还有没有开一刀的可能”。
我平静的跟父亲解释,他这个病是大肠里面有肉瘤,武冈人民医院可以做手术,但是床位比较紧张要等很久,我们直接去长沙做可能要快一点。父亲不肯去,说家里还有几只鸡,塘里还放了很多草鱼天天要打草。包谷地才刚刚翻完一粒种都没下,要去也要回家把这些事处理好再去。
这时我跟父亲急了,我回来是带你看病的,如果你不肯去长沙的话我马上回广东,以后不管你的死活。此话一出口,心里难过得要死,父亲都这副样子了我还这个态度。父亲看我发火了,委屈的说那也要回家拿件衣服啊!我说不拿了,要什么到长沙买。父亲极不情愿的跟我来到车站,可是开往长沙的最后一班车已经开出十多分钟了。在准备租车去长沙时,同院子的望明哥看到我们,他问明事由马上打电话给司机叫他在路上等一下,并打的送我们上了车。
到长沙时天已经黑了,我带着父亲去咸嘉湖招待所住宿 ,父亲一听要七十块一晚就拉着我往外走,说外面到处写着二十块一天。只好在一湘西土菜馆落脚,父亲说几天没吃东西了想去吃的什么。在武冈夏医生告诉我父亲只能吃液态食品,吃饭时父亲再三要求吃一碗米饭,并说明天就住院了,不能排便医生会想办法的。我不忍心再拒绝他,就要了一个比较软一点的米饭,看到父亲吃饭那个滋味,不由想起了以前父亲开夜工带回来一斤钵米饭,给我们几姐妹吃的场景和香喷喷的味道。父亲吃完擦擦嘴巴,说长沙的蒸笼饭太好吃了。
我一时怜悯父亲再次遭罪,到了晚上十二点父亲说不该吃那碗米饭,现在肚子胀得不得了,痛得在床上翻来翻去。看着父亲痛苦的表情我心痛不已,不知如何才能减轻他的痛苦。我用手在父亲的肚子轻轻的按摩,并给他讲这几年我们在外面打工的趣事。慢慢的父亲平静了,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后悔不听你的话,以后不敢再吃了。”
第二天去肿瘤医院,花五十块挂了个专家门诊。有缘,专家莫主任一听我们是武冈人民医院的夏医生介绍来的一下子亲切了很多,他们是大学同学。他仔细的看了父亲的检查报告和父亲的状态,很肯定的说可以做手术。父亲一听可以做手术,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跟莫主任说好话要他修修好处,早点帮他减去痛苦。
住院部已经是人多为患,还是莫主任出面才在走廊上加了个临时床位。医院为父亲有个好的精神状态进手术室,每天上午要给父亲吊几瓶氨基酸之类的药物。下午我就带着父亲到医院附近的河边、湖边走走。这几天父亲看到里面的病人不是这个癌就是那个癌,也感觉到自己病不轻,问过我几次他的病是不是癌症,要是癌症就别再花这冤枉钱了。我告诉他是良性肿瘤,割掉就没事的。父亲知道不是癌症很高兴,跟我有说不完的话。
以前几十年所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那几天说的话多,牵扯面广。父亲从跟爷爷在洞蜜塘地主家里帮长工放牛开始,到解放后上学,五八年过苦日子,大跃进,去云南、四川当兵、到海南去做谷种,跟指南爷爷学木匠、到城步、绥宁扛木头……
父亲说这辈子太苦太累了,这次把病治好就一心一意跟我到广东享几年清福。
莫主任告诉我开刀只能解决病人的暂时痛苦,但有三年的存活机会,不开刀不用一个月病人就会活活的胀死,就是天天吊盐水也无济于事。
话太多了,明天再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