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有棵老橘树《乡村文艺》

林日新 2024-12-25 11:19 1

言宋点评：祖泽绵长，作家的写法就是不一样。

山村有棵老橘树《乡村文艺》

湖南武冈　　林日新

村子后山东端有一棵老橘树。古树有两根直径约二三十多公分粗的主干，干上又有四五个支干，像巨人的双手朝天撑着一把巨伞。树高近十米，树冠直径约五米，树干皱褶层叠，枝桠虬曲，古朴苍劲。树干的皮色深黑，离地面的干上有虫蚀形成的树洞，像老人掉牙后的嘴，空洞洞的，有点瘆人。小时候，我与小伙伴们对它有点畏惧，不敢靠近。只有春末夏初，稀疏的树叶中缀着束束小白花，浓浓橘香弥漫整个院落时，我们才会远远瞧上几眼……霜降过后，树上挂满了拳头大的橘子，像一个金黄色的小灯笼，似乎把整个后山坡都照亮了，就会吸引山民的眼光。看着那泛着金光，澄亮诱人的橘子，让人馋涎欲滴，硬是把人的胃口吊得足足的。

小时候，我曾约伙伴去“偷” 橘子，因为树干与树枝上有不少长长的橘刺，不敢近身去摘，只得用长长的竹篙敲打，敲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敲下一个。我跑去捡在手中，找一块薄石片划出一条缝，用手指扣开皮，再用双手掰开，露出黄白色的橘瓤，软软的，汁液饱满。我立即塞进嘴里，“哇——好酸！”吐了出来。小伙伴不信，骂道：“你骗人！”他也拿一瓤往嘴里塞，马上也吐出来，说：“哇——真的，好酸，比酸萝卜还酸！”从此，我与伙伴们就到后山去寻找野枇杷，藤梨子，山菍子，杨腊子吃，就是不再理这好看不好吃的橘子。

一天，我对当郎中的爷爷说：“后山上那棵橘树结的橘子太酸了，为何还不砍了它？”爷爷说：“它是你太爷爷的太爷爷栽的，当年，从江西老家搬迁过来，特地带来的，寄托了他对故土的思念。据传，这棵树还救了他的命呢。”我不解地说：“酸橘子还能救命，哪来这么神奇？”爷爷沉思了一会才说：“我也是听你太爷爷说的。刚迁来时，老太爷爷把这棵树栽在后山上，在树前方搭了个茅草棚落脚，经过三年的开荒种植，生活有了保障。他就在茅棚前建起一座四排三间的木屋，然后娶妻生子，安居乐业。可在这生活有起色时，他的竟全身长起一种癣，奇痒无比，他白天用开水烫，用苦楝树皮熬水洗，才能稍稍缓解一些，到了晚上，痒得更是难忍，只得不断地用手挠，用破碗刨……彻夜难眠，人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消瘦、苍白、萎顿下去。家里人担心他不行了……”爷爷叹了口气，沉默了。

我急切地问：“后来呢？”爷爷好一会才接过话茬：“一天，一个同时从江西迁来的老乡来看望他。看着那红白相间，挠得血肉模糊的身子，说只用药水洗，治标不治本，可用臭橘熬水喝，把体内的毒气往外攻，内外结合，方可有效。于是，太爷爷便依法而行，每天外用苦楝树皮熬水洗，内用臭橘熬水攻，不上十天，奇痒逐渐消失，恶癣结痂脱落，不再复发。”

“这棵橘子树叫臭橘？”我一听这名字，乐了，“难怪没人喜欢它。”

“是的，但你看树不能只看名字，正如你看文章不能望文生义，只按照名称上做牵强附会的理解，而要真正了解它的内在涵义。臭橘又叫酸橙，枳壳，苦橙，芸香科，属于小乔木，枝叶密茂，果实未成熟时味特酸，还有苦味或特臭味。所以人们叫它臭皮柑或苦橙子。臭橘还是一味中草药，能驱邪败火，可治百病，对哮喘，浮肿，扁桃体，各种恶疮皮肤病都有很好的疗效。你小时候感冒时，我就经常用它的叶子或花熬水给你喝呢。”

哦——难怪这棵臭橘虽经百年风雨霜雪，但一直安然无恙，也许是冥冥之中有神祉护佑，始终生长茂盛，年年挂满果实，无私奉献，造福人类。每年深秋初冬，橘子成熟时，爷爷就会让村里的年轻人把橘子摘下来，然后分成十多份，让各家提一篮子回家，那热闹欢乐的场面就像山村过年一般。

去年，村里来了一个公司老板，说要出万元购买这棵臭橘，打算移植到城里公园里去，队长说：“一棵没有用的老树，你挖去就是了。”久病在床的爷爷一听这消息，立马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让我父亲扶来到队长家，指着队长的鼻子地说：“小侄子，你忘了那年，你得患哮喘病是吃什么治好的？”队长脸红了，呐呐地说：“是您老摘臭橘熬水给我喝好的。”爷爷说：“那你今天为何还要卖了它？”队长愧疚地低下头，小声地说：“不敢，不敢了。”

第二天，队长驾车到山外运来河沙和水泥，先把老树周围的杂草锄干净，然后把老树的枯枝剪掉，再挑来沼气泥堆在树蔸上，最后修起了水泥护栏把臭橘保护起来。

如今又到冬月小雪了，后山那老橘树又该挂起许多黄色的小灯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