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里乡亲,早晚在桥上井边、田埂篱角相见,音容笑貌,闭眼塞耳也彼此了然,横竖呼吸着同一的空气,濡染着同一的风习,千丝万缕沾着边。我的家乡在湘西南小山城的一个村落,那里最让我难忘的就是曾经住过的土砖屋和听过最多的棒槌声。
一、土砖屋
解放前后,在城步与武冈交界的下温冲一带,除了木屋与青砖屋,还有少量的土砖屋。
在解放后,我爷爷也留下一座三排二间的土砖屋给后人,直到1984年秋,为了新建厨房才被拆除。土砖,又名叫“滑泥砖"。
在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里,我还见过生产队里有两户人家制作过土砖用来配横屋(辅助用房)或杂屋。土砖,比现在见到的红砖要大许多,比旧时的青砖大一倍多。一个土砖大约10公斤以上。制作土砖一般是选择在秋天,屋门前田里的稻谷收割后,在离家挺近的田里,利用田中的泥巴进行制作。其制作过程我还清楚地记得——先用木板制成砖模,俗称为“砖夹子",然后放入添加了切碎的稻草或谷壳的粘土,填满于砖夹子内,再用双脚极力夯实后,最后用力均衡提起砖夹子,让砖坯子在事先平整好的地面上晒干而成。它不需要任何烧制的,但土砖的"威力"大,只要砌成墙,可遮风挡雨数十年!
土砖屋,每年一到春、夏季节,则成了野蜂的"乐园",它们成群结队地来“开孔蛀洞",也许是野蜂与蛀其它杂木作了对比,蛀土砖"轻松",于是,在土砖墙上忙得不亦乐乎!儿时的我,见了野蜂入洞后,急忙找来废纸,捏成团将洞孔严严实实的堵住!不知道野蜂在孔内是死是活,或是否能"曲径通幽"?住过多年的土砖屋,墙上便会呈现处许多陈年"老孔",又添当年"新眼",可谓"百孔千苍"。
不过,对土砖墙上的承重力是没有影响的。使用土砖砌墙修屋,不仅坚固,而且冬暖夏凉呢!与经过烧制的红砖来作对比,土砖因厚实传热比较缓慢,所以夏天隔热效果更好。即便是室外热气腾腾,而土砖屋内则是凉风飕飕。到了冬天,屋内的热量是难以散发出去,同样外面的寒风也被拒之墙外,所以土砖房子里面更显得暖和。住土砖屋的那个年代,没有空调,也不需要开空调。
当今,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高楼大厦随处可见。但那已经消逝了的土砖屋,特别是我自家的那座土砖屋,在我的大脑里依然珍藏着。
二、棒槌声
"妹妹洗衣在江边,心头常把哥哥念。棒槌锤在指尖上,手儿痛了心里甜!"
在改革开放之前,老家的女人们一边唱着情(山)歌,一边在在江边的大石板上用右手使劲的扬着棒槌浣纱,左手在不停地翻转衣裳或床单。"梆梆……梆"的响声不时在河边响起,同时传来一曲曲优雅悦耳的山歌,令人立足静听。女人一扯嗓放歌,牛用身子正在河岸上的粗皮树旁搓痒的”野蛮"动作戛然而止;羊儿"咩咩……咩咩咩"地叫着表示在附和伴唱。在解放后的那三十多年里,寨子里的女人是离不开棒槌的。
棒槌是洗衣浣纱不可缺少的用具。棒槌,一般是用结实的杂木制作而成。长不足2尺,胸围大小不一,手柄长约7寸。手柄与棒槌是"连体"的,凡被使用了几年的棒槌,手柄油光细滑。这里面渗进了女人的多少汗水;同时注满了女人无数的希翼;再者凝聚了女人不尽的相思。一切皆溶入了那棒搥的手柄之中。
女人们喜欢结伴一手提着木桶或端着木脚盆,一手捏着棒槌来到江边洗衣服。其时,一场"新闻发布"会也随即开始——说公婆不和的有之;道儿媳顾(给娘家人钱物)娘屋的有之;讲生产队队长安排工作不合理的也有之。有的说着说着就移步靠近贴耳交头讲“桃色"动态,低声传播风流韵事,且相互之间挤眉弄眼,神秘兮兮。到底是羡慕还是嫉妒那只有她们自己清楚了。只见那个特别想听又未听清楚的女人手上高高扬着的棒槌久久不落下……女人江边浣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有“风景"则有人来欣赏。凡过路江边的男性寻找着各种借口,停步注目,主动与女人搭讪,无话找话,或"起空子"(戏言),或"扯卵谈",弄得一些内向少女少妇满脸泛出了红云。最后,男男女女都一番嬉笑后开开心心地离开江边。见者顿生惬意!
那些年,女人与棒槌相随,"搥"出自己的幸福来了,荡涤了所有的非分之想。时过境迁,那些曾经使用过棒槌的女人,都已变成满脸沧桑的老太太,她们每回路过河边,还是会不禁唱起了几十前那首情歌:
“棒搥声声代妹言,阿哥阿妹心相牵。想嫁阿哥羞开口,结婚成亲子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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