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十年（第五章）

五
2007年的春节，对于我们全家人来说是阔别十一年后第一次一家人聚首过春节，虽然已经回不到童年时光的那种对春节的期待和向往，但是一家人团圆，那种温馨和欢笑，是对我十一年没有和父母过春节的一种弥补，上一次春节全家人是在海南度过，我还只读小学五年级，而今，时过境迁，父亲已经青发中夹杂白发，母亲的皱纹也侵蚀着她的脸庞，弟弟已经不是那个放了学在家里敲得叮当响的小发明家，而我呢？十一年的经历，从小学一直到大学毕业，酸甜苦辣也算尝到了些许。姨妈舅舅他们都在东莞，大家聚在一起过春节的感觉真好，热热闹闹，和和气气，团团圆圆，虽然在东莞大家没有赚到钱，过着比较拮据的生活，但是相聚就是一种财富，一种来自内心炙热滚烫的亲情和感动。
或许是本命年吧，迷信的说，本命年要穿红内裤。2007年我的世界充满着变数和离奇。回归到工作岗位，签了中山三角镇一家做灯饰杯罩的台资企业，却迟迟收不到款，最后客人答应分期付款，条件是每一期广告做了以后才付款，对于这样的一位无赖老板，我忍辱负重，用包哥的话说，如果收不到款，我们几兄弟就操家伙去工厂砸厂子。三月份的广告样刊出来，我就给那位李老板打电话，台湾人还是比较守信，顺利的去中山拿到了第一张支票。手一直颤抖，虽然只有区区八千多块钱，但是心中那种对业务的热情和激情，在心中燃烧。那晚包哥和我们一起到馆子里吃了一顿，他买的单，包哥不减吴宗宪的那种黄口：欧阳，你的第一次就献出去了，争取你的第二次第三次哦。兄弟几个都喝得脸红筋青了，一哄而上，敬酒，我拿着酒杯，直接把酒从酒杯倒进了胃里，连品尝的环节也省略，食道也算是一个下水道的作用，酒文化算是中经社的一种根深蒂固的文化。包哥说，有酒量才有产量，也才有胆量，看着我文绉绉的样子，他需要把我打造成一个真的汉子，狂野，犀利，敏锐，胆识，魄力，也或许就是这么的一个定位，酒慢慢的侵入了我的血管，侵蚀着神经，在压力下，男人唯一的爱好就是那一口酒。然而好景不长，这个客户的要求越来越苛刻，每一期杂志广告他都要求我们摄影师去中山拍照，而且出新的设计稿，这让公司高层台湾人杨清华很不满，包哥迫于我们的压力，只好请了一个摄影师跟我一起私自去拍照，那天下暴雨，接待我们的是位二十八九的姑娘，人很热情，第一次跟专业摄影师布景，调色，灯光调整，学到不少摄影知识。
在接着的三个月里，我们几位兄弟都是一个个铁人，每天拜访3-5家客户，打100通电话，然而别人一个个出订单了，我却还是挂零，这让我开始怀疑自己，包哥找我私自谈了三次话，每一次他都对我的拜访客户进行分析和筛选，然而，他觉得我80%的客户拜访都是做无用功，可以调整一下客户的方向。当时做B2B的阿里巴巴，环球资源，MADE-IN-CHINA都打得水深火热，加上本地的龙媒杂志，环球资源杂志，ATG等都在蚕食中经社这样一家老牌资深的台资企业的广告客户，中国经济通讯社似乎也在这个时期走下坡路，决策层的一些内斗以及决策过于缓慢，不能按照市场改变推出新的产品以及创新型服务，特别是在网络推广慢别人一拍，使得我们在业务谈判中，无法满足客户的推广，流失了许多优质的潜在客户。我也似乎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消沉，失去信心，连续三个月的拜访却没有一个客户签进，对身心来讲都是沉重打击。
3月初，中经社大陆最高行政长官李熙林社长，要求我们每一位国际AE单独跟他谈话，我是第三个进去跟他谈话的。李社长当时60岁，有发哥那样具有魅力的笑容，脸上布满着沧桑与成功人士的成熟，头发斑白，穿着背带裤，打着领结，我那天打着红色领带，敲了门，他微微一笑，让我坐下。他看着我，他似乎对我的性格，为人，以及爱好都了如指掌，他首先是倾听，我说我现在无论从身心还是从经济状况上来说，都是一个困境，我很想改变，我每天也努力地在开发客户，在努力地打电话，但是毫无收获，而且也面临经济上的压力，没有新客户签进就表示着薪水一直是基本工资，每个月都负债。李社长微笑的听我说完，他说他也是从AE开始做的，25岁进入中经社，他进中经社那年，连续三个月没有签单，家里老婆孩子都等着他的钱开锅做饭，他曾经在台北的高架桥下睡了一个礼拜，他唯一的企图心就是要让那些潜在的客户签进来，所以他采取了一些可爱的做法。有一位公司老板，一直还不肯见面，那天他从前台得知是这位老板生日的时间，于是在老板生日的前一天，用粉红色的信封，粉红色的信纸给这位老板写了一段文字：Dear Honey，Happy birthday！而落款却是中国经济通讯社 李熙林 ，这件事让这位老板特别惊讶，而且点名要见这位用心的中经社AE.最后这位老板接见了他，还让他拿走了一张万元的支票。社长说完这件事，就像是一位智者，在点拨一位懵懂的书生。他又看了看我，从我惆怅迷惘的脸上，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他说，你可以认真的思考你想得到什么，但是不要考虑太久，男人考虑一件事情太久，就会陷入一个困局。竞争和压力，是做业务的人必须承受的，然而认清楚自己要得到什么，那么压力就会转换成一种勇往直前的动力。李社长接着说，当你明天的早餐，都不知道在何处，当你的家人都等着你的钱寄回去，当你口袋里只剩下最后五角钱，你一定知道你的方向在哪里，你一定会有很强的企图心，因为你要生存。末了，社长用慈祥的眼光看着我走出门，我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思考了许久。
然而做业务光有勤奋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有人脉，需要有对客户的正确把握，需要一定的手段，可能是自己性格原因，也或许是刚从大学毕业出来，在重重的压力打压下，我足足瘦了十斤，有时感觉一阵台风都可以将我催走，客户依然在临门一脚的外面徘徊，我却无能为力。
5月15日，我离职了，那时候流行写博客，我在我离职的当日在博客上写了以下文字：
离职了，回想这九个月在中经社的日子，苦辣辛甜，就如一个五味瓶，昨晚，同事为了送别，大家一起聚餐，我猛然想起自己以后就不是中经社的成员了，有些伤感，有点离愁。
九个月，在东莞的第一份工作，在中经社．我认识了一帮难兄难弟：包哥的宽容大度和做事的魄力，益新的大气和洒脱，兰老师的热情和执着，石荣的稳健和自信，吴凡的义气和坚韧，漆超的精明和勤奋，丁姐的精灵和古怪，梅姐的干练和积极，同事的这些，让我感慨很多，大家差不多都是同龄人，然而得出的成绩确实良莠不齐，我知道自己该学的东西太多，譬如自己的人际关系处理，自己在客户那的应变能力的匮乏，这都要等待自己去好好认知和改变．九个月的求职，不太长，而在这九个月的积累的东西却太多．
我看着那些被我写满了客户资料的纸张，看着这九个月陪伴我的电话，还有那一本本印刷出来的书，我这九个月跑的一大叠的客户名片，心中难免有些留恋，我又看了我这九个月的工资表，有点让人心寒，千位上还从来没有突破２！九个月下来我仍然还是那样的穷酸，还是在为生活而奔波，这九个在中经社我没有改变自己多少，仍然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中经社的业务有时让我措手不及，不知怎样面对第二天的工作，在烦恼与浮躁中度过了一些黑色的日子，有时在漫无目的地寻找，在时光的流逝中失去似水年华和黄金时代，我开始发现自的无助和无奈，后来在长叹短吁中混日子，感到这个世界的莫大伤悲，或许是在逃避，所以不敢再去正视在一起工作的同事．九个月里，我学会了喝酒和抽烟，我发现酒精的麻醉和口里吐出的烟圈让自己可以暂时的忘记心中某些的烦恼和郁闷，让麻醉的思绪去给自己找一个开心的理由．人生难道就是如此的灰暗和诙谐，让人在快乐与痛苦中挣扎！
我时常会回忆那些别时间遗忘而又没有别记忆淡忘的时光，就好比现在，我还坐在中经社的办公室里，同事们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而我选择用文字记录和纪念失去的日子，心情有点复杂，离职意味着没有了收入，意味着马上要找到工作，意味着自己的决定要自己去承受．我常想我自己要去创业，但似乎每一个想法后面都有它的局限性，没有经验，没有资金，没有合伙人，有的只是一个短暂的想法，就像一个肥皂泡又或是烟花，很美却只是一瞬间。
记录的或许就是这些，还有的只是沉默．．．．．．
现在回想起那个青涩而孤傲的自己，在风雨中一个人独来独往，无论时光如何变迁，都会记得自己连续三个月每天早上吃着同一份福建沙县的2元花生酱拌面，尽管我现在已经不敢再闻那个拌面的气味，但是自己至少坚持下来了——没有签到单就每天早上吃这样的早餐。这是自己对自己的一个承诺。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像是一个游侠，在别人的公司里游走，在虎门台资亿泰电缆做了2个月的国内业务，每天都是陪着台干在珠三角跑；在台资乔工厂做了2个月的仓管，每天的汗流浃背，体验到了这个岗位的血汗钱以及发现台资企业形式上的完美和管理上的混乱；在港资企业达力五金做了四个月的仓库组长，从一名基层的管理开始做起，每天是繁琐的收货和发货安排，对仓库的点盘，对人员的安排调动。
而自己也永远跟那段荒唐的情感走到了尽头，如果一个人背叛你不需要理由，那么放弃和唾弃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这个花花世界所产生的一切情感都有那么一丝悲烈，那么最大的悲剧就是错误的相识。在情感世界里，或许人生需要这样浓烈悲惨的一笔，才让人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可悲。我时常拿着那本《悲惨世界》的小说，里面的内容我无法看进去，因为书名足以让我引起共鸣。成长的经历，才让自己觉得不再那么荒唐和幼稚。
2007年，我，本命年。这是人生最大的一个低谷，我被生活所欺骗，还是被人所欺骗，已经模糊不清，我跌到了一个深渊里，四周黑漆漆，失去了方向。
然而无论你背负多少的爱恨情仇，颠簸流离，生活，就像早晨升起的太阳，依然继续着，继续着才让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像火车那样，驶过一站又一站，只是，没有人会给你报站：下一站会是在哪里， 下一站是晴还是雨，无可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