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梅子从女生宿舍出来,刚好碰到从男生宿舍出来的舟子。她顺手就把手上提着的热水瓶塞到舟子手中:“喂,把我的热水瓶送到教室去!”
舟子没有说话,他望着梅子的眼睛。梅子的眼睛像片青翠的叶子,梅子的眉毛是弯弯的船。梅子的眼神,像绿叶从中的露珠和枝头跳跃的小鸟。
舟子在梅子的眼神中迷醉,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屁颠颠乐颠颠地提着热水瓶,逃也似地往教学楼二楼教室飞跑。
舟子自作多情的感觉良好,他的身边还有别的男生,梅子独独选中他完成这么一个关系亲密的任务,让他觉得风景这边独好,乐也陶陶,喜也陶陶,人简直就是疯了。
舟子这种美好的感觉,一直定格在十六年前:菁菁的校园白衣胜雪,人生的早晨青春年少。
十六年过去了,舟子一想起当初的情形,他仍像陷入一个迷宫,一直走不出那个困境。
舟子不是走不出,也有可能是根本就不愿意走出!在他的潜意识里,不自觉就那么固执地愿意,哪怕独守无谓的虚空,也不辜负时间的记忆。
时间定格在五月的一个清晨,空气中有好闻的栀子花香味。舟子疑心是梅子身上的暗香,消融于早晨的稀雾薄霭,自然芬芳,悄然侵袭。
当时校园的上空,震耳欲聋的《运动员进行曲》上下萦绕;大大的水泥坪操场,列队的学生身形错乱,准备做中学生第二套广播体操。
舟子放热水瓶回来,眼睛就一直在搜寻梅子的身影。他习惯性吸吸鼻子,似在分辩空气中那种熟悉的香气;做操时举手抬足之间,眼神时刻不忘随梅子的背影流转……
2
十六年后,很多漫长的日子,舟子经常一个人在电脑前坐着,陷入无休无尽的冥想。
舟子常常自言自语,独自对着电脑视保屏上的影子说话。
舟子常常假设视保屏里的影子不是自己而是梅子,他装作很深情很深情地对梅子说:“梅子,很多年前,我是有一张你的相片的,半寸的那种,黑白的那种。”
舟子然后又想象梅子微笑着看着他,声音很轻柔很轻柔地问他:“舟子,你手上真的有我的相片吗?那你回答我,我什么时候给你照片了?”
舟子默不作声,正襟危坐,老僧入定。
舟子眼前浮现出初三毕业的最后一个晚上,他给梅子在毕业纪念册上写留言的情形。梅子伸出兰花一样的手指,拈了一张半寸的黑白相片给他。
相片上,梅子身着黑白相间的格子衬衣。棉布的衬衣,经纬交错黑白鲜明。相片上抢眼的梅子露着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甜甜地笑着,眼神流盼的样子,像两汪月亮泉。舟子慌乱驿动的心,因为泉水的洗涤,变得洁净而疼痛。
梅子长满兰花的手掌,灵活得像一条泉水中嬉戏的小鱼,轻轻摆一下剪尾,就在舟子的心中荡起一圈一圈涟漪。舟子的心,刹时浸泡在清亮的泉水里,变得温润湿透。
梅子含笑在舟子的眼前摊开手掌,嘴角微微上扬,舟子看到她双唇之间,两排整齐的白玉米籽,此时松开一条小缝,蹦出动听悦耳的音符:“舟子,你的相片呢?”
舟子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他的身边已经没有相片。他使劲搓着手,笨拙地搓揉着,讪讪地笑着。
梅子,给了舟子一个长发飘逸的背影。
舟子有点神经质地在她背后叫了一声:“不,假期我再给你寄照片,我会的!”
梅子没有回头?梅子回头了吗?梅子有没有回头?梅子到底是回了头还是没回头?
十六年了,舟子还在心里和自己争辩,他记得梅子是回了头的,他记得梅子好像又没有回头。
其实,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舟子知道,能远远地望一眼梅子的背影,是多么美好和幸福的一件事情!
3
十六年前,中考后的那个暑假,舟子躲在家中一个角落里给梅子写信。
舟子偷偷往信封里装自己补洗的一张半寸黑白相片时,不幸被父母发现了。
坏坏的山野夫妇,神神秘秘对着舟子鬼鬼鬼祟祟嘻笑:“儿子,怎么啦?找女朋友啦?给哪个妹子写信呢?给爸妈看看!”
舟子感觉浑身的热血,突然直冲脑门。他大叫一声,像被什么咬了一口,惊慌失措冲出屋去。身后留下的,是父母打着哈哈的嬉笑。
信如期发出去了,梅子没有回信,但舟子相信,梅子,一定会收到信和相片的。
十六年前,那个暑假,舟子在家中,静静等高中录取通知书。等信的日子他郁郁寡欢,因为他心里明白,梅子考的是外地的公费中专,他考的是本地母校高中,他和她,再也不可能在一个学校在一个班里念书了。
等通知书的日子,舟子在家中帮着父母看着一群已经开始下蛋的老鸭子。鸭子成双成对,在门前的小河里自由游弋,多么恩爱,多么幸福。在舟子的心里,他家的公鸭母鸭,就是书上所说的鸳鸯,代表着罗曼蒂克的梁祝爱情。
鸭群窝在河岸上小憩的时候,舟子也躲在河边一棵大柏树下休息。梅子的相片他随身贴心带着,闲暇时总要拿出来放在眼皮底下瞅瞅。梅子的微笑,阳光般热烈耀眼,灼痛着舟子的目光。
舟子看一会儿相片望一会儿天。天是天,地是地,梅子是梅子,舟子是舟子。天高地远,天差地别,天地之间,是舟子和梅子之间的距离和差别。
4
十六年前,舟子上高一,梅子上中一。上高中的同学和上中专的同学,注定有着一种约定俗成的差别:高中的仍要奋斗,中专的会有工作;高中是个未知数,中专是个有知数;高中的前程一路荆棘,中专的前程铺满锦绣。
中专优越于高中的观念,在舟子所在小城,在当时所处的年代,曾经深深地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包括老师和学生,包括父母和孩子。考上中专的梅子,以后会分配国家工作,会有公家饭碗;而读高中的舟子,以后有没有饭碗,是泥饭碗还是瓷饭碗,一切都是未知数。
高中开学的头一个月,不断有读中专的同学到母校造访,个个意气风发,衣锦回校般荣耀。互相要好的同学,开始频繁书信往来。中专的同学,在新的读书环境里,用按捺不住的兴奋,向在读高中的同学,描绘着新生活的感觉。
梅子,是有信写给她的知心好友的,只是没有写信给舟子。但舟子仍然在心里,眼巴巴有所期望,他有一种预感,梅子总会在朋友的哪封信中,稍稍提及他的。
舟子的预感非常准确,没过几天,一个女同学突然在教室叫住了他。她对舟子说:“梅子要我转告你,要你珍惜自己的文学才华!”
舟子故作漠然,平静地笑着:“是吗?”
女同学较起真来,她很不满意舟子似乎有点无谓的态度,尖声叫起来:“我不会哄你。不信,我给你看她写给我的信!”
她立即拿出一张信纸,指着一行字让舟子看。舟子清清楚楚地看到:“请转告舟子,要他珍惜自己的文学才华!”没错,是梅子的笔迹。
舟子再不作声,他镇定地踱着方步,慢慢走出了教室。一出教室,他就迅速躲到校园一个僻静的角落。当他觉得四周的环境对他很安全时,他像一个孤独的剑客,突然仰天长啸:“梅子啊……”
刹那间,舟子双泪长流,有种崩溃坍塌的快意。
5
爱一个人,就给她写诗!
舟子给梅子写诗,写了无数首,写得最成功的一首,应该算是《五月的天空和梅子》。舟子常常会在心里默念着写给梅子的诗句:
把一种心情写给一个人时
倾诉就是一只相思的鸟
濡湿在五月有雨的天空
五月的天空常常下雨
五月的梦中
梅子,常常款款而来
梅子,永远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念叨一下都会让人想起一首诗
一种淡淡的悠远明净和意味深长
每一次都在相思的泪眼中久踞
梅子,有一个影子
常掩映在五月的阳光里
我曾经幻想五月的小鸟
她们的歌唱是因为梅子
于是我想起梅子的长发
想起我诗的头发
藏着梅子的眼睛
像绿叶从中的露珠和小鸟的眼睛
一直闪烁不停
我想梅子该是冬日的一枝梅吧
东风第一枝和第一场初雪
可梅子的的确确长在夏天里
她的光芒
可以比五月的闪电和阳光
我试着在一张洁白的信纸上留言
梅子的快乐就传染给了我
我想我的深沉也该传染给了她吧
梅子闪烁不定的目光中
她跑回了月亮湾的家
我是一个舟子
可是我没有船
靠不近梅子的码头
我只有漫步在月亮湾的溪边
看涨潮的记忆泛黄
五月的梅子一定是青的
没有熟
谁说的
梅子说的
梅子说话时眼睛像片青翠的叶子
梅子的眉毛是弯弯的船
我就一直感觉到酸
五月的天空是青梅的味道
梅子,你说
哪一年的五月
我不用望梅也能止住干渴
后来舟子高考落榜在东莞当农民工时,读书时就发表过文章的他,把这首诗放在《佛山文艺》发表了,得了40元稿费。舟子将稿费全部买了酒,一个人关在出租屋里喝得酩酊大醉。
舟子失意的时候,就写文章;舟子得了稿费的时候,就为自己的失意买醉。
事隔很多年之后,东莞一个叫苏红卫的农民工,又把《五月的天空和梅子》这首诗抄去投稿,还得了一个国家级大奖。
舟子从电视上得知后,暴跳如雷,咬牙切齿,深恶痛绝,最后通知了媒体,将事件彻底曝光,让这个被媒体誉为“保安诗人”的文抄公彻底淡出了东莞。
舟子曾经对朋友说:“那个苏红卫啊,怪只怪他命丑,不能怪我心狠,我其它的诗他都可以抄,唯独这首诗他碰都不能碰。他抄袭我这首诗,就等于偷袭了我的初恋!”
6
想一个人,就给她写信!
舟子给梅子写过信。写信的原因就是太想她,太想和她说话,哪怕是无言的文字,哪怕她不回一句话,舟子都想试一试。舟子觉得只要同梅子发生一点联系,他的心中就会存着念想,存着期盼,就会觉得生命特有意义。
梅子给舟子回过信。收信的日子,是舟子最快乐的日子。虽然是那种最平常的信纸最平淡的语言,可舟子就是觉得,并不快乐的高中生活,总算有了一丝亮色。以致舟子都有点相信,自从通了信,心中就有了念想,有了期盼,有了超常的意念,让他不由自主相信,人只要用心,哪怕就是木制的课桌,也有可能开出春天的花来。
舟子和梅子通信关系的终结,始于舟子最后一封表达极不恰当的信件。舟子看了一本杂志,抄录了其中一段语句:“不要以为你爱别人,就要求别人爱你;不要以为你不爱别人,就要求别人不爱你……”舟子将这段话原封不动引用到写给梅子的信里。
十六年过去了,舟子总是在心里不住对自己说,如果梅子能听我一次当面的解释,我一定会点明这段话的最终用意。不管梅子如何看待,舟子的心中,永远都是这么无奈,永远都是这么固执!
过了不久,梅子回信了。信纸皱皱的,似乎有一滩水迹,也似乎有一个脚印。按照舟子的推断,梅子接到信后,又羞又急,边哭边回信,边写边甩笔,最后生气地把信纸丢到地上,气不过再踩上一脚,然后又拾起信纸,掸拭一番,再装进信封。
梅子的回信是这样的:“关于爱情,我不想懂,也不愿懂……”
其实关于爱情,舟子也不懂,他不是不愿懂,不是不想懂,只是真不懂。他已经像个疯子,控制不住自己,只是天天想着,给梅子写诗,为梅子写信。
梅子最后的回信,舟子是蹲在学校厕所的大便池上读完的。厕所很僻静,躲进一个小间,关门自成一统。舟子一个字一个字数着看完信,然后把信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再一小条一小条撕得粉碎,最后用双手搓磨成粉,扬扬洒洒撒到大便池里。
举行完这个祭奠仪式,舟子仍然使劲在大便池上蹲着,做出很痛苦很用力的样子。舟子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臭不可闻,连厕所里的苍蝇都不如。如果不是上课铃声催命一样在响,舟子只怕已经羞愧得要跳进大便池淹死算了。
7
十六年前,一个星期天的早晨,舟子坐在校门口的小店里吃面。他刚端上碗没吃上几口,抬头就看到梅子和她的弟弟走了进来。
梅子有个弟弟和舟子同校在读初中,这一点在以前的通信中梅子曾经说过。只是舟子没有想到,他和梅子,会在这样一种场合下见面。
自从梅子来过最后那封信后,舟子和梅子,就再也没有什么音讯往来了。
舟子强颜欢笑,故作大度地和梅子姐弟打了一个招呼。梅子脸上闪过一丝类似于尴尬的神色,她微微点了下头,牵着弟弟的手,远远地在另一张餐桌边坐了下来。
舟子三扒两口,连吞带咽,很快就吃完了面条。买单的时候,他指了指梅子那一桌,小声对老板说:“那两个人的面钱,我一起数!”然后舟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面馆。
舟子冲出了面馆,但他并没走远。他过了面馆前的马路,躲在正对着店门的一根电线杆后面,注视着面馆里的梅子。
梅子带弟弟吃完面条,然后出来,嘱咐好弟弟,扬手道了再见,再向着马路的另一边另一个方向走了。舟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背影,她还是长发飘飘,她还是那么好看,以致舟子仍然觉得,能远远地望一眼梅子的背影,是多么美好和幸福的一件事情!
8
十六年后,在东莞当了多年农民工已结婚成家的舟子,他的第一个女儿在家乡小城的人民医院剖腹出生。有一次舟子刚从妇产科出来想回家拿点东西,竟在医院门口意外地碰上了在小城工作的一个女同学。
初中同学十多年后相见,有种意外的惊喜和别样的滋味。同学快言快语地告诉舟子:“梅子就在这所医院工作,在妇产科楼下的脑科。你在医院要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梅子帮忙。”
舟子很听话地点着头,貌似一脸平静的他,内心却同时敲起了小鼓。他不断在心里祈祷:“老天啊老天,不要让我看到梅子,也不要让梅子看到我。一切就这么算了,一切就这么过去!”
梅子的脑科在住院部二楼,妇产科在三楼,舟子去妇产科照料老婆孩子的时候,梅子就有可能正在下面工作。
舟子有一次偷偷鼓起勇气跑到二楼寻找,远远的在走廊的这头望到走廊的那头,好似看到有一个酷似梅子的背影在他的眼前闪过。舟子呆呆地望着,脚硬生生地犹如焊接在地板上,再不敢上前跨上半步。
只是,舟子仍然宿命一样觉得,能远远地望一眼梅子的背影,是多么美好和幸福的一件事情!
9
十六年后,在东莞打拼多年的农民工舟子,通过电脑网络,通过中国同学录,通过QQ联系,终于找到了组织,加入了一个初中同班同学的QQ聊天群。
有一天晚上,该群的群主,初中的班长,突然私下里给舟子发了好几条信息,班长问他:“你初中时,有没有喜欢过谁?是哪个?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还有什么不能说么?”
舟子虚伪地回着信息:“哪有呢?哪有呢?我一个山里孩子,又那么小,我哪懂得喜欢哪个啊!”班长不信,还是一再追问,舟子就打着大大的哈哈,敷衍他,忽悠他,总之就是不肯说真话。
舟子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我不可言说的秘密,不可触摸的华年,我不能说,打死也不说!”
又有一天晚上,群里的一个女同学,突然在QQ上给舟子传了一张图片,然后问舟子:“你猜,相片上是谁?”
舟子收到的是梅子和她女儿的数码相片的合影。梅子还是那个梅子,她的女儿,活脱脱一个小梅子。舟子心中几乎破碎的记忆,瞬间又完整拼凑了起来。
舟子的脑海中突然一下子又闪过梅子的完整影像,还是十六年前那种青涩的模样,黑白相间的格子上衣,甜笑的弯眉,洁白的玉米籽牙。舟子的记忆,总是喜欢定格在十六年前梅子送给他的那张半寸黑白照上。
没有人知道,只有舟子知道,其实舟子对梅子的记忆,连拥有一张半寸黑白照的愿望都已成为奢望。初到东莞的农民工舟子,刚开始一直流离失所,在一次次跳厂的搬迁当中,梅子的黑白寸照早已丢失不见。
舟子永远记得照片丢失的那天,他整个人简直完全疯了,他把出租屋里全部的东西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梅子的照片。后来舟子因为过度的疲累停了下来,就蹲在出租屋中间的空地里嚎啕大哭。他想起一个诗人写过的一首诗:《中国,我把你的钥匙丢了》,他也想写一首诗:《梅子,我把我的魂丢了》。
今夜,没有人看到舟子的眼泪,坐在电脑前的舟子,一个人默默流泪。
10
因为爱一个人,可能会爱上一座城市;因为爱一个人,可能会逃避一座城市。可怜啊可怜,舟子属于后者。
农民工舟子,一直在思想和情感上回避家乡的那座小城。虽然他在小城买了房,落了户,而且注定停止漂泊后会回到小城叶落归根。可他总是有意无意,在思想和情感上回避这座城市。
因为,梅子就在这座城市。
舟子每次回家,走在小城的街道上,他总是莫名其妙的特别紧张。他什么人也不怕,就怕遇见梅子。他不知道见了梅子,他的反应会怎样?他不想怎样?他能怎样?舟子很矛盾,很头疼,很惊慌,很无助。
找到组织的舟子,找到很多初中老同学的舟子,在春节回家过年的时候,组织里很多成员嘱咐他:“从东莞回来,要记得联系。群里,有大家的联系方式。”
结果,舟子一个同学也没联系,也不敢去见哪一个同学。他每天缩头缩脑地躲在家里,陷入一种六神无主的恐慌和浮躁中。
有梅子存在的城市,对农民工舟子而言,永远是一座宿命的城市。宿命是一张网,他悬在网中央。
农民工舟子,在家乡的小城呆了十六天之后又回到了打工地东莞,他一打开电脑,在线的组织成员都在骂他,说他是一个大大的骗子。
舟子没做任何的分辩,只是静静地坐在电脑前傻笑。
电脑屏幕上,上次同学发来的梅子和她女儿的合影,已经被舟子改成了桌面的壁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