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教课书中描述的刘文彩、黄世仁之类的地主都是恶霸,为富不仁,专门欺凌穷人,坏得不能再坏。这些坏地主被抓了典型,故事搬上了银幕,地主的名声被彻底搞臭。最后成了只要一提到地主,翻身当家作主的人民群众就恨之入骨。在那个年代,地主一家人低头做人,很多因不堪折磨而上吊自杀。
真实的刘文彩与黄世仁是好是坏,我们现在不好去考证。但从父辈一代人口中得知:其实现实生活中并不是所有的地主都是坏地主,大部分的地主与红色书本中的描述相差遥远,让人觉得地主也好可怜。
在上世纪的四十年代,我家的六爷爷与大伯是两个标准的长工汉,叔侄俩经常一起、到外面给大地主帮工,也就是说打长工。六爷爷鬼名堂多,村里人叫他“悟空”。大伯为人老实,本份,就只会打工。
那个年代也是物价飞涨,那时老百姓没有房产这个概念,只有田产,土地是保值的,所以只要有了一点积蓄就买田产。爷爷一家节吃省用,大伯他在外面帮工得来的谷子大多被爷爷卖了,买了田产。田是从村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人手里头买来的。父亲常和我说:多亏解放得早,不然爷爷一家也被打了地主。
那个时候给地主打长工,吃住都在地主家里,是包吃包往的。六爷爷与大伯他们两个每年的工钱是每人十五担谷子。听大伯说地主每年大部分的粮食被六爷爷与大伯分走了。要是碰上天旱或虫灾的年份,地土欠收,两个长工汉的工钱却不能少,地主一家人就只有天天喝粥的份了。要是碰上更坏的年份,地主还得不好意思地向两个长工汉求情:今年少拿点,来年再补上吧。
六爷爷与大伯不仅打工工资高,分了地主老板的大部分红利,而且生活条件也好。要是间了几天没有吃大鱼大肉了,六爷爷会不失时机向地主暗示:我想吃好的了。
有一年,收成不是很好,生活当然也就差了。无论怎么差,地主再苦,也不能苦两个帮工的,因为他们干的是力气活。
一天,六爷爷和大伯帮地主上街买东西。路上,六爷爷对大伯说:“老侄呀,我们十来天没有打牙祭了,东家那只老公鸡也该让我们尝尝了。今天你不要做声,一切听我的。”
大伯知道六爷爷的鬼点子又来了。
六爷爷与大伯进了街,没有急着去买东西,而是在街上悠哉悠哉地走来走去,谈天说地。看着天色不早了,六爷爷和大伯才买了东西挑回家去。
地主在家里盼望了很久,不见两个上街的回来,直到天黑,才见到两个人迈着艰难的步伐回来了。
地主迫不及待地问道:“老曾,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晚才回来,有气无力的样子。”
六爷爷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黄老啊,你是不知道,我在去的路上拉了二十次尿,回的时候又拉了二十次尿,身体太虚了,那还走得动啊。”
老东家马上明白了六爷爷的话,接过六爷爷的话大声说:“好的,老曾,今晚就把这只公鸡杀了,给你们叔侄俩好好补补身子,也好明天有力气干活。”
解放后,这位老东家被打了地主,当家作主的穷人要整他的材料:说他不讲良心,不给俩长工汉的工钱,剥削与欺诈长工汉。想好好收拾他!
有一天,当地农会的主席老远到我们村来找六爷爷与大伯,要他们俩揭发这位老东家的恶行。大伯说:“我大粗人,不识一个字,但我要讲良心,我给他帮了五年工,见他一家人喝了五年粥,有好吃的是我们俩长工汉先尝。我们帮一年工,人家一大半的粮食都给了我们。我觉得他好,有时真还对不起这位东家。我是不会同你们去批判他的,觉得没脸!”
六爷爷也给农会的人骂了一通:“张癞子,你当初穷,是你游手好闲,败家子,把自己的田产卖光。整天不做事,到处要饭吃。借了黄老的粮食从来没还过,后来黄老不愿借给你了,就对人家怀恨在心。现在世道变了,让你这个穷光蛋当了农会主席,就开始报复人家了。”
来的人理亏,就灰溜溜地走人了。后来六爷爷与大伯也挨了批评与教育:以后不能再替级阶敌人说话,看到你们俩穷的份上,这次就没有开你们的批斗大会了。
现在去回首那个年代的往事,很多事情让人心酸不已。主席“矫枉必须过正”的人生哲学为何不变成“点到为止”?从斗地主到后来的“反右”运动,这些过正的背后不知有多少家庭在无奈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