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都市里的老乡
长途掉队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长途客车翻山越岭,县道――省道――国道,一路颠簸……
黎明前的黑幕下,省城郊外的公路旁,一间很不起眼的平房前,一盏电灯闪着狡黠的光亮,透过路边稀落的梧桐树叶,没精打采地泻在树腰那块半锈半缺的铁片牌上。
“修车补胎”几个字映入司机的眼中时,随着制动与车轮摩擦发出刺耳的“呲呲”声,长途客车缓缓靠边,驾驶室的车门与修理店的铺门几乎同时“吱呀”地打开了。
“他妈的!左后轮气压不足,怕是烂了……”客车司机接过修车师递过来的香烟嘟囔着。
修车师傅忙不迭地又给他打火点烟,接过话头:“……我帮你修补修补。”
“快点下车,解手的解手啊!”秃顶包工头的叫喊伴着车厢顶霎亮的灯光把乘客唤醒,或许有人早就忍不住要方便了。顿时,拥挤的硬坐车厢里一阵骚动。
“大暑!有纸吗?”中年胡子向一个高高瘦瘦的后生说:“我想拉屎,快进省城了,免得不方便。”
“二叔,给!”大暑侧身从裤袋里摸出几片书纸,一边递给他,一边说:“记时间,算路程,车到火车站,还要个多小时呢!”
鱼贯而出,许多人齐向修理店后边解手去。一个胖子可能尿急,裤裆一扯,路边“哗哗”地撒起来。
“德宝!你不怕羞…….”有人拍他的肩。
“石佗!你他妈的假正经,这车上车下,不都是我们石山冲乡下外出打工的吗?!”胖子嘻笑:“撒尿莫看人,看人撒不成!”
屋后厕所窄小腥臭,大多向外将就了事。
好个大暑,排队解手却还让人,最后一个才进了厕所,一时内急,连忙蹲了过去......
间陋的修理店里气泵嘎响,修车师傅敲敲轮胎,说:“胎冇破,气冲足哒,给二十元噻。”
客车司机争辩道:“又冇补,何解要二十元啰!你莫宰客哩。”
“深更半夜的,帮你检车冲气,二十、要二十!”修车师傅一改刚才的笑脸,不给补胎那多钱就不让走。
秃顶包工头穿着皱巴巴的西装,松松领带走过来,掏出十元钱息事宁人地说:“加给他啰!出门在外,哪里不用钱?别延误了火车,快走,快走!”
“便宜他了!”司机应声也罢,“哐当”一声关上门,发车上路了。
“喂!喂!等等我……”厕所里的大暑听到发车声,裤子一提,一个箭步追了出来。只见车后一股浓烟,掀起满地尘沙,那车已开出几十米远。
百米冲刺,他下意识地边追边喊,司机却浑然不觉,扬长而去。
扭头见后面一辆客车驶来,大暑做个深呼吸,连忙招手请求搭车,那司机视而不见,径直走了。大暑紧跟几步,手足无措摇摇头。
再回首,一辆货车驶来,大暑脱了短袖纱,一边飞舞,一边请求搭车,那司机方向一偏,鸣笛而去,大暑无可奈何叹叹气。
千米竞技,万米马拉松,大暑迈开了步伐……
当“停车、停车”的呼喊变得嘶哑;当“咔嚓、咔嚓”的脚步变得沉重,客车早已消失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