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冈,我的马贡多
明永乐22年,即明仁宗洪熙元年的1425年,岷庄王朱楩带着妻儿老小管家护卫等一干人马,开进了武冈州城。其时,岷庄王已年近古稀,淡薄功名权势,他希望找寻一处安顿之所,远离朝廷纷争,安度残年。当岷王的车队驶入武冈,资水水面升腾起的雾岚,慢慢侵饰过来,如梦似幻,青石板街巷飘浮了诸多传奇。武冈并不是洪武大帝18子岷庄王的首选之地,也许是偶尔的途经,也许是身边谋士的无意倡议,也许更是人疲马乏,大队人马踏进梅雨季节后四月的武冈,再不北上,就此安营扎寨,岷庄王考察了武冈的山水洲城,便决心在此重起炉灶构筑岷王王府,近二千年的州城显得有点猝不及防,岷庄王终究是洪武大帝的庶子,正宗的皇子。要知道,当时大明的疆域已有997万平方公里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
四月的武冈,空气仍然潮湿,但绿水青山间的万物甦生,呈蓬勃之势,其时鸡犬之声相闻,农田繁忙,资水与穿城河滋养了这片城池。宋代留下的残城墙稍做修葺,规划一个独立王国应该一蹴而就的,岷庄王决心不再北上 。武冈人应该永远记得1425年的四月,是此,242年,岷庄王十四代,便在武冈州城开启了王城模式。湖南境内任何一个州府县衙,无法比肩。武冈人便有了另一个身份,王城子民。也因为此,岷王后代出了个共和国的平民总理,朱镕基。我想起了一部叫《百年孤独》的长篇小说,1982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创作,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开山之作,被誉为“再现拉丁美洲历史社会图景的鸿篇巨著”。在中国改革之初,这部怪异的小说影响了至少两代中国先锋派作家。
主人公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是西班牙人的后裔,住在远离海滨的一个印第安人的村庄。其妻乌尔苏拉,由于害怕像姨母与叔父结婚那样生出长尾巴的孩子,每夜都穿上特制的紧身衣,拒绝与丈夫同房。村民得知,耻笑声四起。布恩迪亚在一次斗鸡比赛胜利后杀死了讥笑他的普鲁邓希奥·阿基拉尔。没曾想,死者的鬼魂无时无刻萦绕在他生活的四周,痛苦而凄凉的眼神,使他日夜不宁。布恩迪亚一家决心离开这自非之地,外出寻找安身立命之所,经过数年的跋涉,来到一片荒凉滩地上,由于梦的启示,加之他迷恋炼金术,决心定居于此,这就是马贡多。岷庄王的迁徙与布恩迪亚的迁徙都有一个目的,也就是寻找一个心灵的归宿。饱经风霜的岷庄王一辈子都在路上,都在寻找自己的乐土,但几十年的飘泊使他心力交瘁。当初,老爷子朱元璋派他前往甘肃岷州,是想让每一位皇子镇守一方,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这样,既少了20几个皇子的世子纷争,又能使万里边陲固若金汤,一箭双雕。岷庄王建立的岷国兵强马壮,初具规模,负责监督的西平侯沐晟上奏朱元璋,老爷子一声令下,派他前往云南镇守南疆。这自然是担心岷国一枝独大,削藩时老皇帝一点也不手软。说来有些搞笑,岷庄王自离开京城至甘肃岷州至云南至福建至云南至武冈,已历四代皇帝,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明建文皇帝朱允文,明永乐皇帝朱棣,明仁宗皇帝朱允枳,而朱允文朱允枳为朱元璋之孙,为朱棣之侄,有点颠来倒去的吧。
岷王朱楩一生颠沛流离,到了武冈,只求远离京师,能享受到王室之福,纷争就免了吧,何况,岷庄王“廉颇老矣”。
与布恩迪亚类似,岷庄王也迷恋炼金术,妄图长生不老,而古老的武冈,既有寻觅长生不老仙丹卢生侯生的传说,更有大名鼎鼎仅次于老聃的道教巨宿李道纯。李道纯,武冈安心人士,在中国道教史上,李的地位犹如掌门。李道纯是炼丹鼻祖,通识儒释道,道教的修为无人匹敌。青年毛泽东,少年时曾来过武冈,大抵是在安心观寻觅道教巨擘李道纯踪迹的,只是结果不得而知。要不然,毛缘何来武冈安心,应该不是只身前往四季岩探险,意在神会李道纯的。岷庄王除了探觅“成仙”之道,还有一个,就是建造与自己身份等值的王城。暖冬的晌午,当我徐徐展开武冈州城图时,仔细揣摩古城的布局,还原明代那座宫殿耸立,檐角风铃唱晚的岷王府时,再想到现在衰落的武冈内城,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直到朱允枳上位,岷王朱楩已德高望重了,一方面岷王一世,并不怨恨抗命朝廷,另一方面,他终究是皇叔,泱泱大明,应该让皇叔了却古稀之年的心愿,于是委派明十三陵设计师吴良,帮岷王建造一座城池严谨,宫殿庄严的古城。上下一心,加上吴良的克尽职守,岷王府终于如愿完成,前殿承运殿最高大,阔达十一间,是整个王府建筑的主体。中继圜殿后续存心殿,各阔九间。整个格局模仿紫禁城。所有宫殿都是窠拱攒顶,中画蟠螭,饰以金边,画八吉祥花。殿中的座位用红漆金蟠螭,挂帐用红销金蟠螭,座后壁则用画蟠螭彩云。正门、前后殿、四门城楼,饰以青绿点金。城门楼皆覆以青色琉璃瓦。亲王宫得饰朱红、大青、绿,其他居室止饰丹碧。这便是近六百年前的武冈王城。有宫殿王府,有青条石城墙,有文庙,有庙宇道观,有防局,有学院,有酒肄戏园,还有以龙命名的数座石板桥。坚甲城池,秋毫无犯,盘踞湘西南。王城武冈,在我心里,是一座梦幻之城。一首《雨巷》,一首《再别康桥》,在上个世纪的武冈,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无数条青石板的小巷,苔藓,墙头蓬松的矮树,薄雾聚散。春雨秋水,缠绵而来,寻常百姓家,那家没有几把油纸伞呢?加之清纯羞怯的邻家小妹,雨巷的戏目,既不缺道具,更不缺主角,满城的小巷,栀子花香四处飘散,愁怨与茕茕孑立的油纸伞,难道不会随处可见吗?雨巷的场景,反复情景再现,使静谧的古城,返回复古的久远。
再说康桥,比起武冈青一色的青条石桥,是差了些许宁静古老的。古城的石桥,随处可见,连接了小城大大小小的院落。石桥下,青荇在水中摇曳,犹如新娘的裙裾舞动,浅游的金鳅,以及鳜鱼,嬉戏在水草间。晨曦如金,渐铺开来,水面波光粼粼,几叶扁舟,冲开水面,披着蓑衣的渔夫,把鸬鹚驱逐下水,便见它们浪里白条般在水里翻滚,不一会,叼着鱼,跳上船头。岸边,垂钓人蜡住般,盯着玉液般的河水,等待游鱼咬钩。浣沙的女人,踏进河岸的水里,弓腰清洗床单被服,一副世俗的图画。这坐梦幻之城,便油画般长留心扉。反清复明,南明王定陪都于武冈,致使上位的清廷,开始消解做为湘西南中心武冈的行衙地位,清朝的300多年,武冈的地位,被支解了。但武冈王城的风貌,一直摇曳多姿,残存下来。武冈有两翼,一翼为陶渊明爷孙,柳宗元,王昌龄,宋徽宗,宋理宗,李道纯,黄埔文化等,与武冈结缘。另一翼便是“中国卤菜之都”“中国铜鹅之乡”两块金字招牌。机身便是270年左右的明王城文化,武冈的文旅产业没有理由做不好。倘若做不好,武冈人应该反思。那个炸毁花塔的日子,以及那些拆损武冈城墙的日子,是武冈文化最黑暗的日子,千万不能全部推卸为政治运动,就是一帮失去理智的疯狂脑袋发出的疯狂指令。当年,“八国联军焚烧圆明园”,法国文学巨匠雨果与罗曼罗兰同声谴责:这是人类文明最黑暗的一页。同样,摧残武冈标志性文化遗产的行为,也是摧残人类文明最可耻的行为。我们应该用精准的文字记录下来,以儆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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