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竹
苦竹是一种很优质的竹制品材料,特别是用来编辑一些精细的小工具。篾质好,耐用,美观。
老张从小跟父亲学篾匠,手艺不错,织出的产品受到远近群众的亲睐,销量极好。十八岁就订了亲,二十岁生下一个女儿,老张文化不高,也不会生辰八字,就顺便给女儿取名为苦竹。
苦竹因为父亲有一门好手艺,无论什么灾难年成,当然包括自然灾害和人为灾难,家中都没有断过炊。当苦竹十八岁时,却出落得亭亭玉立,真如红楼梦作者形容林妹妹: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于是,张篾匠家的门坎被媒婆踏破。远近的伢子都想娶其为妻,张篾匠一个也看不上。
一天,来了一位白马王子,听说是省委书记的儿子,他大学毕业后到张村来渡金,当然他不要参加劳动,农忙季节,到地头去转转,看看农人们耕地插秧,闻闻山村早晨清凉新鲜而带着花草芬芳以及泥土气息空气,悠哉乐哉的踱着官员应有的四方官步。马路消息说是此人国家要委以重任的。上大学,当然是工农兵大学,毕业后,也不急于工作,其父将他送往部队当了两年兵,转业后又让他到工厂两年,现在又到农村锻炼。工农兵学头衔他都获得了,只不过当兵不要训练,当工人不用进车间,务农只看田园风光。
他初到张村,也到农戸家中去走走,对乡亲们”问寒问暖问辛苦“,当他来到张篾匠家一眼看到苦竹竟傻了眼,他王公子走南闯北,学校、工厂、农村、都市,接触过无数女性,没有见到如此漂亮的妹子,更何况这妹子穿着朴素,不施粉黛,却也巧夺天工,这分明是天宫下凡的仙女,真是,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逢。
王公子开始想女人了,彻夜不眠!他曾像西特勒一样发誓要娶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为妻,对所有女性都不屑一顾,可这回看到苦竹却认定她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了,什么中国历史上四大美女,统统要排到苦竹背后去了。
他与张篾匠说上了话,先是自我介绍:”张伯父,我实话跟你说,我是省委书记的儿子,下放农村接受贫下中农教育实为镀金,两年后我将上调当县委书记的。不曾想,你家苦竹妹子竟如此漂亮,现在也有二十岁了吧,不知曾许了人家?“张篾匠听着,既不惊讶也不动心,就应了一句:“哦哦,原来王知青是省委书记的儿子,小女苦竹还没有许过人家。“王公子一听,喜上心来,看来凭着自己的身份,只要开口向苦竹求婚,应该有求必应。于是他接着说:”张伯父,我今年二十五岁,应该大苦竹五岁,我对苦竹一见钟情,我想天底下应该没有第二个这样的美人了,请张伯父成全。“张篾匠一听,面容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手脚不停的破篾,嘴里叼着喇叭筒,一缕缕烟丝在堂屋里轻轻飘游。他连巴了几口,烟已燃完便将烟屁屁吐出,轻咳了两声说:”我的女儿并不要嫁当官的少爷,也不想有钱的富人。只要伢子勤劳厚道,并有一门好手艺就行了。“这种回答是王公子万万没想到的,这张篾匠竟然这样淡泊名利,这烧香拜佛都求之不得的事情,他淡然自若。
后来,王公子每天都往苦竹家走,苦竹已动了情,但张篾匠却坚决不同意,如果你王公子硬是喜欢我家苦竹,那就跟我学篾匠,哪天出师,哪天就迎娶苦竹,我张篾匠说一不二。
这两手不沾阳春水的王公子,看来要面临踔砺艰苦的挑战,不学篾匠得不到苦竹,要学篾匠不下苦功怎能学到技艺。唉,这张篾匠怎么把自己的篾匠手艺看得那么神圣?我堂堂省委书记的儿子,又是大学生,将来做了官何愁吃穿,不但国家要给我高官厚禄,而且还会有很多人将财物送上门来。这张篾匠这么固执,罢,罢,罢,为了得到苦竹,只有下定决心,苦学手艺。
王公子便开始拜师学艺,先是学砍竹,然后学破篾,再学编织;先学织粗活比如背篓、箊筛、鸭围子,再学筲箕、焙笼、烘笼;最后学团箱、董箕、鸟笼。王公子这次不再像当兵、当工人、当农民那样徒有虚名了。王公子扎扎实实学了三年篾匠,在自己的勤学苦练和张篾匠言传身教下,终于出了师。三年农村锻炼期满,他也抱得美人归。
王公子父母对儿子找了个农村姑娘很不满意,但儿子执意加上苦竹又漂亮又能干也就默认了,反正自己是封疆大吏,给她安排个好工作就行了。由于王公子有工农兵学四个头衘,一回城就被安排当了县委办公室主任,一年被提拔为县委副书记,苦竹读了高中,被安排在县团委工作,并带职上了某大学政治系。
张篾匠不以女喜,不以己悲,依然做他的篾活,早起晚睡。女儿女婿孝敬他的好烟好酒,他总是分给亲戚朋友,自己依旧抽喇叭筒,喝自酿的米酒。
三年后,王公子父亲因为是sirenbabg的走狗,对党和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被押上历史审判台,其儿子儿媳被贬为民。张篾匠依然很淡定,似乎这一切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将被削职为民的女儿女婿接到家中,一家人以手艺为生,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改革开放后王公子在岳父指导下办了一家竹篾加工厂,产品远销国内外,现在家里也盖了别墅,也买了豪车,又将出狱后的父母接到家中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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