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院轶事之钟馗

我们w家古院位于三元宫巷北端。三元宫巷狭窄幽长，北岀五显巷，南出跃进马路，东出向阳街，没有路灯，一到晚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晚上回家，走进小巷，在黑暗中前行，生怕碰到迎面来的行人，一不留神，就会和对面的人碰在一起，吓得魂儿出窍，碰上有月亮的夜晚，对面来个人，远看朦朦胧胧，飘飘荡荡，不知是人是鬼，更是惊悚骇人。这条古巷流传着很多毛骨耸然的鬼故事，听老人说都是他们亲身经历了的事。小巷弯弯曲曲，绕过丁家院子，w家院子，陆家院子，q家院子，小丁家院子，周家院子，众多院子，数我们w家院子故事最多。

1945年日寇的飞机在城里扔了几颗炸弹，其中一颗就落在我们w家院子，炸死了四，五个人，死者的肠子炸飞粘在堂屋的木板上，惨不忍赌。

之前怕曰本人进城，烧杀抢掠，大家逃出城外，日本人离开后才回家，回到家里，有人发现天井中的一对石墩渗出红色的液汁，像血一样红，有老者叹道大祸要来了，过了几天，果然日本飞机扔下炸弹炸死了人。

自那惨事后，院子变得阴森了，一到晚上，便有惨叫声传来。为消灾镇邪，众人请道士做了法事，又用上等木材雕刻一钟馗圆形头像。头像褐红色，似一张面具，红面獠牙，大眼珠，长眉须，阔鼻梁，髯须飞扬，血盆大口，挂在正堂屋的门框上以镇百邪。每每看到那张狰狞的面孔，就是大白天，外人看上去也胆战心惊。古院自安了钟馗像之后，惨叫呼号之声消失了，院子渐渐安静下来。这些，都是听老人们说的奇事。

小时候，每当来到正堂屋门前，就看到了门上钟馗的雕像，因为熟悉了，也不那么害怕，反倒有些亲热起来，看着钟馗，觉得很好玩，那时不知道钟馗的大名，我们称它为吞口菩萨。

我们坐在正堂屋的地户上，做着游戏，上面的吞口菩萨好像也在友善地看着我们。一次，地户上坐了一排人，在做猜物的游戏，我嘴里唱着金妹子家，银妹子家，辣子辣茄瓜，辣在哪地方，快来找到他，边唱边将手中的石子悄悄放在一人手中，让别的人来猜石子在谁的手中，这时，偶尔抬头，只见吞口菩萨的眼好像眨了一下，好像它也在参于我们的游戏。

那时爱听故事，大人们有意无意地讲些鬼故事来吓唬我们小孩，特别是六爷爷的鬼故事讲得更悚人，于是，知道这世上有鬼，鬼很骇人，飘飘忽忽，能摄人魂魄，专掐人的脖子。一到晚上，我们小孩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上这恐怖的东西。有时在外玩疯了，天黑才回家，走进那墨黑的三元宫巷，心里怕得不行，总觉得身后有跟着我的脚步声，想想可能是鬼，只得加快速度进了院子，看到吞口菩萨才安下心来，听老人说，吞口菩萨是专门吃鬼的。后来，大破四旧，有人说钟馗的雕像再不能挂了，是四旧，要破除。说是这么说，可没有一个有胆子的敢上去摘除。在院里的工作队中有一大胆的年轻干部，说我就不信这个邪，搬来梯子，爬了上去，将钟馗取了下来，作为战利品送往居委会。与那些旧书，各种木雕菩萨堆放在一室。

吞口菩萨没了，我们不时习惯性地看看堂屋上方，那个地方好像空缺了什么，又好像吞口菩萨还在，在暗处隐隐发出叹息。

年轻的陆续从w家大院搬出，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商品房，院子变得死气沉沉，再无昔日的热闹气氛。

钟馗走了，同时也带走了一座百年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