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熬的暑假,为学费而犯难
这个暑假,我没有再去那家饭店做暑期工,也是临走时我答应他的,不要让他为我担心。
放假的头几天,我们都各忙各的,或许是试着将彼此忘掉。类似的毕业即分手的例子太多,我们也不敢保证。毕竟他家在城步山区,而我家在武冈郊外,就算我不顾一切追随,家人恐怕也不会同意。他们自然希望我找户家境好些的人家,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不要跟他们一样早出晚归,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他们希望我幸福快乐的过一生。每个家长都这样,我十分的理解,也不好违抗父母的旨意。当然,此时的他们还不知我已心有所属,我亦从未透露。当某亲属来我家玩时,见我已毕业在家,已然长成大姑娘正待字闺中,欲替我张罗婚事。明事理的父母已家中还有长女未嫁,不能长次不分为由拒绝,才得已解脱!
我仍像往常一样帮父母做着家务干着农活,这时的高考成绩也未出来,出来又怎样?假期,我亦每天坚持写日记,很多想法、心里话等都记在日记本里。一天,我正在房间写东西,电话突然想起,我一看来电显示,知道是他打来的,心里想接又不敢接,爸妈都在家。我还是拿起电话,轻声的说让他等会再打,便慌忙挂断了电话。妈问我是谁打来的,怎么没讲话就挂了,我说不知道,拔错电话了。后来确认爸妈出去了,我赶紧回拔了过去,一接听不是他的声音,是他妈接的,我便有些紧张想挂掉,但对方特别随和,一接听电话就说是不是找某某,他在楼上她去叫他,我这才平静下来。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知道他来了。他一接电话就说,"丽,这么多天没敢联系你,你在家还好吗?我好想你,忍不住想听下你的声音。"我说你爸妈在家呢?他说没事,他还要告诉我个好消息,他把我们的事告诉他爸妈了,他们很同意我们交往。他跟他爸妈说,要不是我帮他鼓励他劝说他,他早就不想读书挫学了,更别说去上大学了。所以他们不仅赞同我们,还要感谢我,让他有空带我去他家玩,他们想认识我......我是高兴又担心,爸妈从小也管得严,决不准早恋的。
没过多少天,我又接到了学校打来的电话,问我在家忙不忙,说让我去学校一趟。我原以为是高考成绩出来了,还高兴了一场。到校后才知,周边学校中考考场将在我校设点,需要书写很多考场规则、考试须知及考试时间、考室分布安排表等,而且全用毛笔书写。当时学校其他老师要安排到其他地方监考,一时也找不到合适人选,马主任便推荐了我。
刚开始我还真不敢写,那么大一张白纸,铺到桌上时,地上还剩大半张。以前也只写过小副春联,这么书写着实有点不敢下笔,而且还要贴到墙上供监考老师和考生围观。霍老师一边鼓励我,他自己也要写其它的内容,离开考也只有三天了,我也只好试探着写了。我说,"要是写得不好就不要贴出去让学校出丑哦!"就这样,我将纸叠好格子,用心地写着,比高考还细心。第一张没写好,手放不开又发抖,到了第二张三张就得心应手了,差不多写了十多张,还有些感觉没写好或偶尔写错行的都重写了。有时坐着写累了又站着提笔写,也不知当时哪来的勇气,或许是正好默默地静下心来,不去想那些无答案无结果的事。
我每天早上去,下午回,中午学校安排快餐,差不多写了三天时间。当老师将我写的一一张贴在公告墙上时,还感觉挺有成就感的,都不敢相信是自己所写,并当观众叹之!回家时,老师还给了我些钱,说是我的劳动报酬,我开始说什么也不要,本来在家也是玩,加之又是曾经培育过我的母校,举手之劳之事怎好意思要钱呢?我一再拒绝,后来老师没法,也知道我要上学得花很多钱,便以给我报销车费为由,一定让我收下。
......
在离高考放榜的几天里,家里电话不断。好多同学打来电话告知我可以通过电话查询,我一直没去查,想又不想的。隔壁班班长也帮我查询成绩,我自己都不敢查。戴同学也时不时的帮我查询成绩,大家都比我还着急知道。最终我也没拨通那成绩查询电话。
那段时间也正直农忙双抢时,我伴着疲惫而又复杂的心情,穿梭在田间与电话旁。心中的苦闷无法提及与诉说,只好全记在日记里。心里明知,不论考上与否都没希望去上了。家里就姐妹俩,在父母心里,手掌手背都是肉。当年姐高中后也考上了大学,只是我才念初中,若姐上了大学我则面临挫学,姐只好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好让我继续完成学业。自己背着包南下打工。如今抡到我高中毕业了,若又上大学也怕姐责怪父母偏心,我也知父母两头为难。家里的信件也陆续送来,全都是高校寄来的,其中就包括湖南女大。我没有像往常那么高兴,甚至不想去拆起那个EMS特快专递!爸妈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这也没办法,一来家里的确没钱,旧帐都没还完又添新帐,也借不到,大学不同高中,费用相差几倍了。借到了,也要姐心里支持赞同才行。他也特别关心我是否上学一事,在他心里,我的事就是他的事,也直接影响他的决定。若我能上学,他也跟着我上,他也已收到警校的录取通知书。如我不去上学,他也打算放弃,打算跟我一起外出打工。只要两人能永远在一起......
那几天,戴同学几乎每天都打电话过来,我告诉他我可能不去上大学了,但还是希望他去上,要他不要因为我而影响。他诚恳的对我说:"丽,你一定要上大学,学费我一起帮你想办法。我现正在家做点竹子手工活,一个暑假下来也可凑几百元,等你正式开学时我就去外面打工,供你生活费用,你只管安心学习。"我坚决不同意,并说,"如果你念了大学,我们还有机会走到一起,不然,就趁早分开吧!......"他被我逼得没有办法,在父母和我之间两边徘徊!而我,白天顶着烈日拼命在踩打谷机打水稻又插田,晩上也在尽量说服家人,要爸妈想办法借钱供我上学。我说,哪怕只凑到第一期的学费,待我进校后我再边工边读,所有上大学借的钱我毕业后参加工作独自去还。相信姐也不会有意见的。起初家人没答应,也实在是借不到钱了,之前借的信用社的钱利息都还没还,再借肯定也批不了的。
我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说出了我的隐情。我跟爸妈说,班上有位男同学对我特别关心,也很喜欢我,我对他也很有感情,他愿意供我上学......如果你们实在凑不到钱,我只好接受他的资助了。他们很清楚,人家肯定也不会无缘无故供我的,到时毕业了,若将钱还给对方,他若肯接受还好,若不肯要钱,只能以身相许,这样走在一起我会幸福吗?爸妈大概打听了他家的情况,家住山区去了,还是两兄弟供占的破旧木房子,交通也没我家方便,很明显他们不看好那个地方,不赞成我们俩以后走在一起,怕我吃苦。那一天,我好话说尽,也没得到他们的认可。
我说:"家里穷怎么了,我家也不富裕,这不正好门当户对吗?我从外面再跟他去山区,他们还会格外对我好,又看得起我。只要他人好,对我好,家里条件好不好我不在乎,我又不跟房子过,我看中的是他的为人。再说,以后我们毕业了,参加工作挣了钱,也可搬到外面来住,也不是非住那不可的......"我和妈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应着,母女俩都互不妥协,把妈气得饭都吃不下,这是我长成这么大第一次跟妈顶嘴,第一次不听她话,伤了她的心。其实跟妈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特别理解父母的好意,他们都是为我好,替我着想,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人生观、爱情观等。在我心里依然会尊敬父母,孝敬父母,我依然是他们心中的乖乖女,这一点永不会变。
正当我在为学费犯愁,犹豫能不能上大学时,姐写了书信并打回了电话,跟爸妈说同意我上大学,并希望我一定要上大学。姐说,以前她没能上大学,是因家里实在太困难根本就供不起,她不怪父母。能上大学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她希望我能帮她圆这个梦。姐在外打工几年,要想找份好点的轻松点的工作,深知文凭有多重要,没大学文凭也只能做普工,工资低时间又长,她不想我就此毕业后又走她的原路。爸妈如实的告诉姐,实在凑不够那么多钱出来,姐说她来想办法,让我做好上大学的打算,不要放弃!我一遍又一遍的默读着姐打工寄回来的书信,泪水模糊了双眼,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只能铭记在心!
得到了姐的理解与支持,似乎上大学的希望又大了一半。那几天几乎天天接到他的电话,打听我这边的情况。其实他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可以说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而又还想极力来帮我,说自己不想上学要去打工,于是也跟他的爸妈争执一翻,几天下来不吃不喝。我们就这样互思着对方,互劝着对方,不忍放弃而又都爱莫能助......
那几天,烈日炽烤着大地,无一丝细风。我戴着斗笠,打着赤脚,独自踩着打谷机,汗如雨下。爸让我休息一会,天阴一点再打,可我一刻也不想停下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早日收割完早稻,插完晚稻,减轻体弱多病的父母的劳动量,开起我人生新的篇章!我也不知当时何来的干劲,当四周田野不曾听到其它打谷机声响时,我脚下的打谷机仍然跟我一起并肩作战!当听到它嘶哑的声响时,我不断地让它吮吸着机油,干了又打,打了又干。我发誓着,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搞双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