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麻鼓是一个人,也是我们村里的一大名人。大家都这样叫了他大半辈子,“麻鼓”是谐音,我们湾头桥当地人管“青蛙”就叫“麻鼓”,要是你说“青蛙”,当地人还不一定听得懂的。生麻鼓叫殷绪生,皮包着骨头,黑瘦黑瘦的,看上去象只“麻鼓”的样子,所以大家喊他叫“生麻鼓”,辈分比我大两班,按辈我也应该叫他叔爷爷。
我小时候看见他就放肆的野喊:“生麻鼓来了!生麻鼓吃粪!生麻鼓吃尿!吃屁!哦喝!——。”我父亲听见了,就对我怒哄:“毛德杂乱(不礼貌的意思)!冒得一滴名堂!少瓜告失!少瓜门口(缺少教育)。”然后我父亲就满院子追我,每次追上了就要我到堂屋里拜家仙,还要向“生麻鼓”认错,当着他的面喊“生邸邸(didi生爷爷),对不起,我冒喊了。”父亲打了多次之后,我才真正的改了口,我们这里按辈份礼貌的叫他的人,还只有我们一家,就连他亲老兄的孙子都是叫他生麻鼓的。父亲对我非常严格的教育,使我的“告失”(修养)非常好,接人待物循规蹈矩,成了孩子们的楷模。
别人家的孩子都喊他“生麻鼓”,有的见了他还用小石头砸他,他们的大人从来就没有喊住自己的小孩,总把这样的事作为一种乐趣。但生麻鼓很怪,很少上我家的门来,特别是到了大家吃饭的时候,喊他来吃饭,他都不来吃,把饭舀起老远送到他手里,他也硬是不肯吃。哪个喊他生麻鼓,他就坐在人家堂屋的门槛上,不肯走,硬要等到那家人把饭放到他手里,吃了饭,他才打着饱呃回他的牛棚睡上一两天才出来。
村里的人都看惯了他,喜欢逗他,又喜欢给他吃。在村里人的眼里,生麻鼓懒得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是懒鬼中的懒鬼,是个懒鬼精,不象有些无依无靠的人就去讨米,他从不要米,有次,麻婶娘把他要半斤米,说“生麻鼓啊,你这一世也自己做餐饭吃瓜罗。”生麻鼓就嘿嘿嘿嘿的傻笑得口水直流,幽默的说:“做不秀(熟),掐(吃)北夹饭(百家饭)长瞄(命)北色(百岁)咯。嘿嘿嘿嘿!”好多人都这样劝过他,自己有田有辖(菜地),何不自己种了自己吃。他才懒得费工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在院子里傍人家的门槛,讨点吃货,也懒得不越出这巴掌大的院子半步。院子里的人都说,生麻鼓是告(教)不变的猪,懒得架(烤)蛇吃。但我没有看见生麻鼓烤过蛇,也许生麻鼓是捉不到蛇的。就是蛇溜到他牛拦里,死在他牛拦里,他也许不会去碰一下,所有的食物都应该出自百家人的手,不是出自他自己那双珍贵的双手。
其实生麻鼓有力气,我就看到他劳动过,而且还挑着180斤的红薯,从长山走到我家里,一口气走了十里地呢,你说厉害不厉害,那是看到他的第一次劳动,没有谁喊他去为我家挑红薯,但他偏来了,因为有一个讨米的外地女人,我奶奶出于好心让她住了一晚,第二天那人帮我奶奶去挖红薯,想不到生麻鼓也来了,象个小孩一样,在那个妇女面前忙前忙后,那个妇女一直夸生麻鼓勤快呢!大家都笑痛肚子了。我奶奶就做好事,为他们牵线,当晚就拜堂成亲,生麻鼓就讨了婆娘了。想不到生麻鼓还挺有心计的呢!
但讨了婆娘后,就再也没有劳动过了,又回到了那种傍人家门槛,吃百家饭的日子,不过,每次到院子里讨饭,总忘不了带一份饭回家给老婆吃,她老婆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只是很少出门,家里仅有一堆草,那是她们的新床。其实,他婆娘的身架子还是生得好的,村里单身的和讨了老婆的汉子们没少光顾那个牛棚,几乎一天进去两三个,男子汉一进去,就把生麻鼓婆娘粗鲁得哇哇的叫,解决了,就拍屁股走人了,好象那里是一间公共厕所一样,尿憋急了就进去撒泡尿了那么容易,其实真的太叫人恶心!生麻鼓从不计较这些事情,每天晚上照做不误,做了那事总是到处讲威把火(夸海口)。不出半年,他的老婆就得了月痨,暴病而死。生麻鼓又劳动了一次,是他告诉院子里的人。他老婆死后,他于当晚在牛棚后面挖了一个很大的坑,把他老婆放到里面埋了。这可能是中国最简单的葬礼仪了。生麻鼓死了老婆之后,老想着做那男女之事,后来他还把他老婆从土里翻出来干了一次那事。
院子里的人说,他干尸体要遭报应的,会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村里的人都怕中了他的邪气,不敢搭理他,见了他远远的躲着,家里的门白天也都不敢开,怕他带鬼进来。生麻鼓在也没有了吃食,饿得眼睛都发了黄。过了几天,有好多人见了面就说,生麻鼓疯了,生麻鼓疯了。我透过窗户看到他在前边的田里抓起一只麻鼓就使劲得往地下摔,还一个劲的说个不停:“生麻鼓,死麻鼓,生麻鼓吃死麻鼓,死麻鼓吃生麻鼓。生麻鼓,死麻鼓,生麻鼓吃死麻鼓,死麻鼓吃生麻鼓。。。。。。。”象个巫师一样。念着念着,就将打死的麻鼓,用手捡起面朝天张开大嘴一口吞下,然后眼睛鼓的得翻白,接连吞了一二十只小麻鼓,然后大喊一声,飞奔向对面青山的方向跑去。我不怕他,偷偷的跟在后面。
他飞快的跑出了院子,跑到了后面的林子,那林子有一条小道,那是我们院子通向镇上的小路,一片很深远的林子,白天也是阴森森的,突然在这片阴森森的林子里面,院子里羌子刚娶回不久的老婆从镇那边的娘家一个人做客回家,被飞奔的生麻鼓一把扑倒在地,羌子婆娘的哭声再大也传不出整片林子,我吓得直跺脚,不敢动静。只见生麻鼓在羌子婆娘裸露的身子上抽动。。。。。。。。
羌子婆娘回家后,是从后门进去的,回去洗了澡,换了衣服,不声不想,可能她是怕他的男人嫌弃他,所以使劲这个恶梦掩藏在心底。
不久,羌子婆娘的脸色发黄,时常在院子前面洗衣服的塘边恶吐,四婆婆告诉羌子,婆娘有喜了,羌子成天喜得两张嘴皮合不拢来。
秋去春来,那是一个很恐慌的夜晚,羌子的婆娘生下一对双胞胎,大出血死了,那对双胞胎的脸目极象生麻鼓,生出来望着人就傻傻的笑,羌子婆娘大出血死了,当地人称这种死去的为惨难鬼。
羌子提着锄头,头也不回的冲向那片阴森的林子,只听生麻鼓“啊——”的一声惊魂的凄惨,后来羌子提着生麻鼓血淋淋的脑袋,痴笑着跑回院子,丢在晒场上。
两条狗以为有人喂它们的食物来了,欢快的舔着地上殷红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