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津渡之六
秋月一躺下,便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回到了四川老家,那座远不能与这小二楼相比的农舍。徐元躺在床上,挣扎着想起来,双手支撑着却又不能坐,只得喊秋月过来扶一把。秋月忙扶住他,问他起来干啥子,徐元说要找徐宝。秋月问找徐宝干啥子,徐元说:“我要杀了他,他是个祸根,不杀了他,这个家就要毁在他手里!”
秋月想,也是的,不杀了他,这个家会毁在他手里。秋月是带着这个念头从梦中醒过来的。醒来之后,她感到好奇怪,怎么会有这个梦,怎么会有这个念头呢?
她心中惦记着徐元。
从医院回到家里,秋月面对一贫如洗的家,面对高位截肢的丈夫,泪流满面。这日子,怎么往下过啊?
徐元心里也不好过。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顶梁柱断了,千斤重担压在一个女子身上,他心中能好过吗?
“秋月,是我害了你!”
“不不不,不是你害了我!”秋月说,“是我命不好,是我害了你!”
徐元苦笑一声:“我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只能吃不能干,不是害了你?”
“徐元,别说了,不是你害了我,是我害了你!我命不好,连累了你!你看,算命先生说了,我的命不好,不利父母不利丈夫不利儿女!”
秋月将算命先生写着八个字的纸条递给徐元看。
徐元叹了口气:“你怎么信这个呢?说来说去,是那该死的徐宝混帐东西害了我们一家!哼,我真想一刀砍了他!”
秋月没接声,默默地将纸条收起,贴胸放好。心想,徐宝是有错,可也不是他亲手推你下山崖呀!要不是我命不好,为啥子我没进徐家门时不发生这种事呢?
秋月打定了主意,她想离开徐元,免得把晦气再带给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和这位可怜的人。于是,秋月去村信用社借了300元钱,买了米,备了柴,然后把徐元托付给住在隔壁的婶母,向婶母拜了一拜,口里说是要出去打工,挣钱养徐元,心里却只想把晦气带出这间低矮的农舍。就这样,她乘车奔向了远在天边的广东。
不是想离开徐家人吗?怎么老甩不开呢?离开了徐元,徐宝为啥子又来了呢?难道命中注定与徐家有扯不断的麻索?
更令人担心的,徐宝不是徐元,不知带来的是凶还是啥子。他那神态那眼光那死缠不放的劲,秋月真担心。莫不真应验徐元的那句话,徐宝真该挨一刀?
头好昏。说了要下楼去炒菜的,怎么也挣扎不起,浑身没一丝劲。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室内已经朦胧一片。
秋月一咬牙,坐了起来。没想到乏劲的身子不争气,向床下倒去。
这时,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抱住她的是徐宝。
其实,徐宝早已进了秋月的卧室。他在厨房看会林做饭时,会林说:“宝弟,你们姐弟许久不见面了,上楼去陪你姐唠唠家常吧。”于是,徐宝便上了楼。
徐宝进卧室时,秋月还在梦中,淡淡的光色中,秋月躺在床上,那曲线展示得格外诱人。如果说重见秋月时感觉到了一种美和美带来的嫉妒,那么此刻,徐宝感觉到的则是一种欲火。他几乎不能自制,只想扑上去。但是,他最后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一则楼下有会林,二则他还有更大的欲望。
秋月往床下掉时,徐宝正站在床头一处被窗帘遮住光线的一角,用贪婪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秋月的每一个部位。秋月往床下倒的那一瞬间,徐宝一步跨了过去,从秋月双腋下伸出手抱住了她。
秋月被抱住的时候,她的目光瞅见的是会林的衣服,这就害得她把徐宝当做了会林,不仅任其搂抱,也任其手指在胸际摩挲。
徐宝感到很奇怪很兴奋。秋月的顺从也使他产生了一个错觉,以为秋月乐意于他。于是,徐宝不能自已地把头往下,想去吻秋月。这时,被秋月看出了真相,尖叫了一声:“啊,是你!”
秋月挣脱徐宝的搂抱,站起来,后退几步,气喘不止,说不出话。好一阵,才说:“你想干啥子!”
想干啥子?徐宝啥子都想干。但是,这时候,啥子还不能干。秋月的尖叫,把徐宝的欲火吓退得干干净净,又回到原来的角色。他懂得,此时此刻,他只能是秋月的弟弟。徐宝说:“姐,我没干啥子呀!姐夫说,我们许久没见面了,让我上楼来陪你说话。一进门,发现你往床下倒,赶忙扶住了你。这也不应该吗?”
秋月没话可说。姐姐往床下掉时,弟弟上前抱起姐姐,这有啥子说的?但是,那双手传递给秋月的哪是这一些?
徐宝倒没事儿一样,拉亮了床头灯,兀自坐在椅上,说:“姐,你坐呀!这样不好,让姐夫看见了,露出破绽,怎么办呀?”
他居然劝起秋月来了!秋月心中的不祥之感愈加厉害。好比一头老狼蹿进房间,增添许多恐怖。但是,秋月又不能把这种感受表露出来。
她只能在心里盘算,该怎么与徐宝相处。会林让他上楼来,完全把他当成了秋月的弟弟。秋月想,这样下去更糟糕。怎么办?秋月想不出主意。她只有一种感觉,不能让徐宝住在家里。否则,是引狼入室,后患无穷。那样,被偷的也许不是几个钱。
不住在家里又住在哪里?不住在家里,会林会怎么想?
徐宝见秋月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笑了,说:“姐,你怎么了?”
秋月没答理他,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时,会林在楼下喊:“秋月,和宝弟下来吃饭!”
徐宝说:“姐,走吧!记住,千万别在姐夫面前失态!”
吃完饭,安排徐宝睡了,秋月、会林进了自己的卧室。
会林很兴奋,还沉浸在刚才与徐宝对饮的喜悦之中。徐宝的豪饮,使会林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说宝弟好酒量。会林不会喝酒,一杯酒下肚就晕乎乎的。因此,他佩服徐宝,一杯接一杯,灌水似的,厉害!
“喝酒有啥子好处?喝酒误事!”秋月说。
会林连连摇头,说:“不不不,喝也有用处。这次去送货,老板说,陪他喝一杯,价格涨一块钱。我不敢应话,要是宝弟在场,陪他喝上十杯二十杯,嘿,那了得的!”秋月听出他的意思,问:“你想让他跟你去跑生意?”
会林说:“我有这个想法。但跑生意辛苦,看你舍不舍得让他去呢。”
秋月心里一亮,这倒是好事。让徐宝跟会林去跑生意,不呆在津渡,不是少了许多害怕和恐怖了吗?就是回来了,也与会林一道回来,有会林在身边,谅他也不敢干坏事。便说:“辛苦一点怕啥子哟?又不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你这办法好,让他跟你一块外出跑生意。”
会林更高兴,说:“那太好了,我早就想有个人帮着干呢。”
秋月说:“但是,你别惯着他。你是老板,他是打工仔,别把关系弄颠倒了。”
会林只是笑,说:“我还想拉拢他为我在你哥面前说句好话呢。”
“不!”秋月说得很坚决,“这事,我要当面和他说个明白。”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秋月当着会林的面说:“徐宝,有些事,先得跟你说清楚。你来津渡是来打工的,不是来走亲戚的。因此,我们按厂里规矩待你,你愿不愿意?”徐宝说:“那有什么不愿意?我听姐的姐夫的!”
会林用脚尖踩了一下秋月,示意她别把话说得太难听了。秋月不理他,说:“徐宝,第一,你住到厂里,和工人一道吃食堂。行不?”徐宝一怔,心想,来真格的,不让我进家门了。秋月见他不答话,追问了一句:“怎么样?”徐宝心里骂了一句娘希匹,嘴里却说:“行,这怎么不行?”
秋月也见他答应了,又说:“你的工作,跟你姐夫跑生意。在外跑,要听姐夫的。告诉你,姐夫是老板,你是打工仔,别胡来,乱了规矩。还有,工资也按厂里的规矩,吃住花费,姐夫掏钱,月工资,一个月开你600元。”
徐宝越听越上火。600元,够喝几瓶酒吸几包烟?娘希匹,真把老子当打工仔?
但是,徐宝不敢发火。他知道,还没到发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