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钩子

想起金钩子，口腔不由地收敛起来，无形中感觉到那种特有的涩味缠绕着味蕾。我忽然记起了某次中暑后喝生石灰水的感觉，与嚼金钩子的味道如出一辙。

有些地方把金钩子叫拐枣，其实它与枣类沾不上边，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不过它的名字实在多，学名枳椇，又叫拐椒、林琴、万字梨、万寿果、万韦果、木蜜、梨枣、结肉子，鸡爪梨，我们武冈人叫它做鸡爪子，因其果实形状像弯曲的钩，也像鸡的爪子，故而得名。

 金钩子外形独特，最有趣的还是它的种子与果实是分离的。种子比油菜籽稍大，一个苞里大约有四颗，呈黑色。金钩子树可以长到很高很大，叶子也很阔大，有成年人的手掌那么宽，属于大型乔木。到了深秋，当金钩子的叶子变黄开始掉落的时候，金钩子果实就可以采摘了。

 金钩子是孩子们最爱的零食之一。把那小小的籽剪掉，放到口里一嚼，哇塞，好涩啊，简直太涩了。大人们就说，刚摘下来的金钩子不要直接吃，要挂在墙上晾几天，待软软的了才不涩不苦，那样水分减少了，糖分也就提高了。

 我们家对面的石山上有好多这样的金钩子树，树很高大，树枝很脆，最容易断裂的。后来知道金钩子属于蔷薇科，可以长到30米高。我们用柴刀绑一根长长的竹竿，把那些枝子勾下来，摘下果实，用筛子载着，回到家里用小剪刀把籽粒剪掉，按照妈妈的说法把它挂在木墙上。一个礼拜或者更长一点时间之后，待金钩子蔫蔫的变软了，我与哥哥每天拿一串装到书包里，上学路上做零食嚼起来，那种滋味好极了。

后来我听爷爷说，金钩子是可以做药的。果实、种子、树根、树皮都可入药，全身是宝。

“怎么什么东西都可以做药啊，中国人就是药多。”我问。

“神农氏尝百草，百草都是药啊。”爷爷说。

“哎，那个神农氏，他说是药就是药吗？”

“神农氏是中国最大的药神，他说是肯定就是！”爷爷语气坚定。

原来，这个金钩子是真的可以入药的，李时珍的药学名著《本草纲目》里有明确记载，说金钩子能清热、解毒、利尿，尤其是醒酒最在行。不过大人们喜欢用金钩子泡酒，与金樱子一样，待晒得有点干的时候就用高度米酒浸泡半个月。泡的酒味道很好，酸甜酸甜的，喝了有益于身体健康。

 金钩子的吃法多种多样。哪家小孩子顽皮淘气不听话，爷爷奶奶就喊一声，不哭不哭，来哦，这里有好尝伙。孩子一听有“好尝伙”立马就不哭了。我们这里方言把好吃的叫做“好尝伙”，孩子嚼着金钩子，甜甜的，不知为何物，嚼完之后寻根究底，老人家说小孩不能多吃，吃多了胀肚子的。其实，吃金钩子不会胀肚子，相反还很开胃的，老人们只是拿来逗着孩子玩，糊弄他不要哭。

   老一辈的人把金钩子与刀豆、茄子、豆角皮之类的蔬菜放在一起晾干了做成杂菜，拌上辣椒，再用食盐腌制，储存在坛子里，密封近两个月，然后取再取出来与五花肉一起炒，一种特殊的香脆，甜而不油腻的感觉，特别容易下饭，也是大人们喝酒的最佳食材。

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因为粮荒，奶奶拿红薯与金钩子伴着大米煮饭，有点淡淡的甜味，据说我特别喜欢吃，而且很开胃。能干的女人都能把普通的食材做出美味来，我的奶奶就属于这种能干人。她把金钩子凉得软软的，脱水之后，就用一点白糖加醋，把金钩子泡在糖醋里，那个时候啊因为物质短缺，奶奶常常吃茶泡饭，大家都说茶泡饭对身体不好，尤其伤胃，奶奶就用糖醋金钩子拌饭，她吃得津津有味。

 小时候随爷爷放牛，院子周边有啥物产，我都是知道的。我们院子的周边有不少的金钩子树，树干高大。每到秋季叶落之时，我们一群伙伴就搬着楼梯爬上树摘金钩子果实，下得树来就二一添作五地平分。每家都有每家的吃法，泡酒的，泡糖醋的，做杂菜的，各不一样，每到出产成果的时候，我们都会交换着吃，看谁家的做得更好。这是童年时代最有趣的事情，是大人们乐意参与其中的事情。

 现在金钩子的种植在某些地方已经成为了特色产业，他们像种植茶叶一样成片地栽种，施肥，剪枝，控制树的高度，增加果实产量，他们想尽了办法。儿时的金钩子，都是野生的，纯天然的，那个时候摘金钩子也颇有野趣，正因为野趣，才记忆深刻，无法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