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望马雷
同住在一座小城,相隔不过一里路程,却很难相见。这是令人遗憾的事情。如果不是刻意要去找寻某一个人,恐怕在这个二十万人口的小地方,大半辈子也难以相逢。与何成田主任联系上了之后,我送给他一本《俗世烟火》,其中关于秦桥人事的内容,他觉得很逼真。这样之后,何主任就加了我的微信,聊起了二十多年前的老同志。
何主任说他是1995年从秦桥中学到学区去的。那个时候学区一共七个人,他是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副主任,2007年退下来之前兼任过工会主席工作。二十多年来,何主任仍旧保有年轻时的身材,精神矍铄,记忆力好,健谈。一看就知道非常健康。他与我简单几句之后,就说一定要细细读我的书。记得1999年我去湖南教育学院进修之前,何成煌主任找我谈话,意思是劝我留下来,可以考虑读本科函授。我非常理解领导的意思,那个时候秦桥的条件不好,师资队伍很不稳定,分配来的老师都是走马灯一样,来了不到两年就走了。我婉拒了何成煌主任的好意,他便叫何成田主任来找我谈话。我还记得大体内容,意思是不要去读脱产本科,读函授的话,所有费用学区按照政策给我完全报销,主要是想留下我作为后备力量培养,他当场承诺,抓教学业务还是政教工作,由我自己选择。去意已决,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他说你有志向,秦桥这口塘小了。两位何主任都没有设阻力,我顺利进了省教育学院学习。2001年暑假毕业从长沙回来,我被招聘到一中任教,十月份到秦桥学区办理工资迁移手续,我特意到学区拜望何成田主任。何主任对我说,小陈你的选择是对的,年轻人就要这样,人往高处走,又要脚踏实地做好本职工作。何主任读了我的文章,发来信息,希望我们一起去看看马雷。他说马雷身体不好,住在河滩坪,鹅场隔壁。我十分乐意回复了他,一定抽时间去看看老领导。昨天调整了一下工作任务,约上晓平,下午四点半后接了何主任,一路上聊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一路感叹唏嘘。何主任说,林道友老师前不久去世了,患的是肺癌。马佳成死了二十多年了,老胡身体还好,在城里住了两年多,是为了带孙子吧,现在住在乡下。麻子生了病,手术之后现在还好。达良补老师住在北站,身体还可以。马雷的儿子爱忠来接我们。沿着围墙的老巷子下去二百米,左转,还是一个巷子,很拥挤的房子。马雷退休后买了个二手房,住在一楼,是个小套房,光线不太好。我们进了客厅,马雷坐在一个老旧的沙发上,戴着帽子,脸上密密的胡茬,几乎都白了。师母精神还很好,特别热情。爱忠大声对老父亲说何主任、陈老师、黄老师来看你了。他缓缓转过脸来,轻轻抬了抬手,算是打了招呼。我把《俗世烟火》递过去,他双手慢慢伸过来接了。他示意要我们抽烟,桌上摆着香烟。我又递给他一盒茶叶,他声音很大,说莫客气。我知道他很久以前就有耳背的问题,也大声问他,您还认识我么。他仔细看着我,说认不得了,记不得了。然后又转过来看看黄晓平,还是说记不得了。他腿边放着拐杖,摸了摸拐杖,又大声说2020年高血压引起中风,手脚没力气。何主任向他介绍说,这个是二十多年前在秦桥中学教过书的陈云龙,这个是黄晓平。他把书翻了翻,看到封面折页上的介绍,突然说陈云龙是在秦桥中学支过教的么?我说没有,我们都是直接分配到秦桥中学任教的。至于晓平,他似乎没有了印象。二十多年前的马雷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他的心里只有学校与工作。那时1865线尚在修建,我是很少回城的,一到了礼拜六,不是在马雷家里吃饭喝茶,就是在赵老家里吃饭喝酒。马雷是1946年出生的老人,与我的父亲同龄。他黧黑的肤色,脸上瘦瘦的,眼帘下垂,看起来有点疲倦的感觉。他可能很难听得清我们在说什么,他基本不说话,只时不时抚摸着我递给他的书。
我们与他告别的时候,他摆摆手,连说了几声谢谢。
回来在心相邻楼上用餐,餐馆叫“四姥爷的菜”。面对老领导,真有千言万语想说出来。我们便聊起了秦桥的旧事,秦桥的老同志们。那个时候,尽管条件不好,工资水平低,但是大家很融洽,学校的一切财物工作都是公开透明的。每个学期放假前,学校要组织老中青三代教师代表清理学校账目,我是参与过这个工作的,每笔开支都经得起拷问,绝对没有财物黑洞与死角。
何主任说,那个时候人情味很浓,学区一百五十多名教师,无论谁生病住院,学区与学校领导都要去医院看望。教师家里做大的红白喜事,也都参加庆贺或者吊唁。哪个老教师退休了,领导都要组织去慰问。我在秦桥两年,亲自参与了两起慰问退休教师的活动。一个是马万珍老师,一个是刘广清老师。他们退休前,学校买了礼品,尽管很简单,都是些农村适用的器具,烧水壶、热水瓶、高压锅之类的。我在学校负责宣传工作,马雷买了礼品回来,我就用红色的油漆写上“光荣退休”四个大字。学区领导代表,带着学校领导与老师代表,选好日子放着鞭炮前去慰问。我记得马万珍老师退休的时候,乡政府主管文教卫的副乡长都参加了。马老师一家人,请了村里的村长、书记还有邻里乡亲,三大桌,热热闹闹地祝马老师光荣退休,安享晚年。马雷是学校的总务主任,是大管家,他的财物工作一丝不苟,非常严谨。他做事公平,绝不歪曲原则,这是他获得老师们敬重的主要原因。他在职在位的时候,慰问看望过不少生病的老师,家庭困难的老师。如今他病了,反应迟钝垂垂老矣,学校与学区的领导同志是否也给予他应有的关怀呢?我想,最有温情的地方,应该是学校。学校的情怀,是社会的温度计,世态炎凉,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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